北南 作品

第107章 第 107 章

    項明章拿酒精棉片擦拭犧牲的懷錶,機芯《偷風不偷月》,牢記網址:太精細,血跡深藏,他一邊擦一邊補了句“阿彌陀佛”。

    醫生一共從沈若臻身上取下三件東西,除了懷錶,還有一紙洇溼成絮的遺囑,以及從不離身的項鍊。

    懷錶是項明章歸還的,遺囑是項明章寫的,項鍊是項明章送的。

    血汙氧化成暗紅色,項明章把項

    鏈仔細擦出原本的銀光,纏在指間進了治療室。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沈若臻就是在病房裡,他停在床邊,沈若臻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儀器顯示狀態穩定,良久,項明章這次的第一句話說的是“謝謝”。

    “謝謝你活下來。”他勾著項鍊晃了晃,“你願意留著的話,改天拿去店裡洗乾淨,要是嫌髒我再送你一條。”

    “但是懷錶修不好了,我們一起去瑞士定製一枚新的,表蓋上還刻佛紋嗎?你決定吧,都聽你的。”

    “你說過知道瑞士銀行,那就順便去看一看,開一個共同戶頭作紀念好不好?”

    項明章絮絮說著,始終忘不了對著沈若臻念輓聯,他在床畔坐下來,洗心革面一般:“我給你背誦《籠鷹詞》怎麼樣?”

    背到最後一闕,項明章卡殼,只會不斷地重複:“清商。清商?”

    沈若臻沒有反應,項明章不氣餒:“其實復華銀行的關閉公告我也背過了。”

    枕頭上,沈若臻的太陽穴被槍口撞得發紅,下半張臉隱在氧氣罩下,兩扇濃睫遮眼,在經歷一段漫長的混沌。

    長夏難消,沈若臻抱著琵琶坐在公館的梧桐樹下,擰緊了細弦一撥。最近公事忙,手有些生,他彈了首溫吞的文曲,曲畢抬眸,看見項明章立在另一片疏影裡。

    沈若臻換了長靴,戴了頭盔,在郊野騎馬賞秋楓,一人風姿卓眾地超過他,縱馬回首挑釁,是項明章桀驁英俊的面容。

    冬天日落得早,沈若臻下班已是黑夜,不見汽車和司機便踩著薄冰慢行。皮鞋底滑,他半蹲把鞋帶繫緊,抬首見項明章風塵僕僕,不知從哪一段時光找來。

    悽清的三月夜,沈若臻掌燈在書房伏案,剛寫一行,把白紙揉成團丟了,下筆再寫,消磨了大半夜完成關閉公告。擱筆的須臾,紙頁泛黃殘損,他與項明章並立在闌心的展館之中。

    光景交錯難分新舊,沈若臻快要迷糊了,在夢裡忍無可忍地揉眼睛。

    項明章噤聲屏氣,看沈若臻睫毛尖兒顫親保佑我。”

    項明章點點頭:“是,你現在覺得怎麼樣,痛不痛?”

    沈若臻卻道:“海上,你哭了。”

    項明章不好意思承認,他在手術室外哭得更狼狽,比過去三十年都多。他很難不注意到沈若臻胸膛上的紗布,忽然又覺得鼻酸。

    沈若臻失血太多,只醒了幾分鐘,醫生來查看的時候又睡著了,天亮也沒醒,睡了一整個白天。

    後來他偶爾醒一下,每次睜眼項明章都守在一旁,斷斷續續地睡了兩天,疲乏緩解,反而被傷口疼得睡不著了。

    晚上,項明章喂沈若臻吃了止痛藥,拉上窗簾,端來熱水毛巾給沈若臻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