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湯豆苗 作品

580【驚馬】

    京都南郊二十餘里處。

    山清水秀,綠意盎然。

    從南面官道拐入一條直道,前行五六里地,可見一座莊園隱於山野之間。

    極目望去,只見入眼青蒼疊翠,紅牆綠瓦若隱若現。

    嫋嫋青煙隨風起,恰似仙境通幽處。

    裴越從馬車中出來,欣賞著沿途風景。

    一名親兵湊上前低聲說道:“侯爺,路上暗哨不少。”

    裴越知道他曾經是傅弘之的親隨,因為擅長觀察追蹤成為自己的親兵,再加上他如今也頗有眼光,微微頷首道:“這裡住著一位皇子,戒備自然森嚴。吩咐下去,不必緊張,我們今天只是來看戲的。”

    “遵令。”親兵退後傳令。

    經過三座門樓之後,閒雲莊的大門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名知客迎了上來。

    其人三十餘歲,身段頎長,面白短鬚,聲音清正溫和。

    他看了一眼裴越的相貌以及旁邊那些剽悍的親兵,面上浮現禮敬卻不謙卑的微笑,微微躬身行禮道:“給裴侯請安。”

    裴越坐在馬上,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麼稱呼?”

    知客不卑不亢地應道:“下官馮京,忝為燕王府長史。”

    裴越不禁想起曾經見過的另一位王府長史,大皇子的親信李謹言。

    之所以印象深刻,全然是那位李長史演技過於拙劣,不過要不是他能力太差勁,裴越也沒法給魯王下套,順勢打垮七寶閣。

    與李謹言比起來,這位馮京且不說底蘊如何,光是這份表面功夫就要高出一個檔次。

    大梁的親王府長史品階不高,僅正五品而已,但是地位不算低。

    高祖實錄中言明:長史掌王府政令、輔相規諷,總管王府事務。凡請名、請封、請婚、請恩澤及陳謝、進獻表啟書疏等,皆由王府長史奏上,如藩王有過失即問長史。

    若非如此,當時李謹言也不敢狂妄自大,直截了當地勒索已經封為中山子的裴越。

    要是尋常閒散侯爵,馮京甚至都不必這般謹小慎微,只是他面對的是裴越,顯然不敢輕視慢待。

    這一刻裴越忍不住暗中自嘲。

    可能是因為在西境殺了太多人,兇名早已傳到京都。除了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外,普通人壓根不敢在他面前叫囂,想找個扮豬吃老虎的機會無比艱難。

    馮京面上的微笑恰到好處,沉靜地說道:“裴侯,下官職責所在,還請勿怪。”

    裴越好奇地望著他。

    馮京繼續說道:“請讓下官看一眼您的請柬。”

    他的目光越過去看了一眼後面的兩架馬車。

    裴越隨和地點點頭,便有親兵上前,將幾份請柬交到馮京手中。

    馮京不慌不忙地看完,然後將請柬遞迴,站到路旁躬身道:“裴侯有請,莊內已經預備下暫歇的院子。若是裴侯允准的話,貴屬可以去莊內別院歇息。”

    “可。”

    “謝裴侯賞臉。”

    馮京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風。

    裴越面色平靜,卻將此人的名字記在心中。此前他在車廂中對沈淡墨說出那番論斷,倒不是對素未謀面的四皇子有什麼偏見,而是前世看過太多史書和影視作品,很難相信這種大隱隱於市的天家貴胄。

    馮京的表現更讓他堅定了這種看法。

    閒雲莊面積極大,這也是它建在城外的原因,畢竟都中不可能有這麼寬敞的地界。就算開平帝對這個無心儲君的兒子極其寵愛,他也不可能賞賜這麼多地,那樣只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非議。

    故此,這座莊園的建築格局頗為複雜,不可以常理度之。

    裴越帶著兩架馬車沿直道徑入莊園深處,在引路知客的帶領下來到一片平坦的空地。

    這裡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周遭便是馮京所說的十餘套雅靜小院。

    只有身份極為尊貴的客人才有資格來這裡暫歇,絕大多數清高文人只能在莊園前半部的亭臺館閣之中靜心等待。

    當此時,另一輛馬車也來到這片空地。

    異變陡生。

    那架馬車的神駿忽然躁動起來,竟然不受控制地朝裴越後方桃花的馬車筆直地衝了過去。

    “籲!籲!籲!停下!停下!”

    車伕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怎會不知道來到這裡的客人身份不凡,立刻大呼出聲,拼命地拉著手裡的韁繩。然而拉車的兩匹馬就像發瘋一般,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極其強大,這車伕又沒有武藝在身,一時間竟然根本不是這兩匹瘋馬的對手。

    車廂之中響起一聲少女驚訝低呼。

    眼見就要撞上去,只見裴越的兩名親兵衝到桃花馬車之前,然後毫不猶豫地前衝,同時拔出腰間佩刀。

    雪亮刀光一閃即逝。

    兩匹瘋馬直接斃命,癱倒在地。

    車伕臉上身上沾了不少馬血,然而他此時壓根顧不上這些,奮不顧身地抵住車門,以免因為車身傾倒讓裡面的主人掉出來。

    車伕顫聲道:“少爺,小姐,你們沒事吧?”

    裡面傳來一個平靜的男子聲音:“無事,馬兒驚了?”

    車伕答道:“是的,少爺,這兩匹馬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跟瘋了一樣,好在沒有傷到旁人,只是……”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慘狀,不由得遲疑起來。

    裴越看著這架普通的馬車,衝身邊的親兵使了一個眼色。

    親兵上前將馬車扶好,然後車伕將車門打開,當先走出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面容清秀氣質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