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湯豆苗 作品

1245【滿紙荒唐言】

這件龍袍用料精緻針腳綿密,顯然不是臨時趕製而成。





十天前,冼家親衛在冼小石的率領下趕回永和縣大宅,護送這件早在一年前開始縫製的龍袍來到博陽府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整套儀仗,雖說規制不夠宏麗,至少也能撐一下場面。





冼春秋痴痴地望著龍袍,思緒彷彿回到數十年前。





長子冼恆漢站在一旁,見狀不由得泛起幾分憂愁。





“三十九年前,為父離開京都來到天滄江畔,赴任堯山大營主帥一職。那一年為父二十六歲,雖然比不得年方弱冠便晉國公之爵的裴越,但也算得上人中龍鳳青雲直上。然而為父心中無比苦悶,你可知道為何?”





冼春秋終於收回目光,臉上的熱切之色漸漸褪去。





冼恆漢其實從未踏足過北梁京都,最遠處不過是欽州地界,因為他是冼春秋南渡之後娶妻所生。不過三十年來歲月流轉,他對當年的故事亦有所瞭解,聞言便恭敬地道:“因為父親胸懷大志,離京乃是被迫離開權力中樞。”





冼春秋不置可否,緩緩道:“為父只是不明白,定國公裴元為何要那樣做。”





“太宗皇帝生前那幾年昏庸無道,若非祁陽長公主居中轉圜安撫人心,大梁早就天下大亂。原本以為祁陽能夠以監國攝政之身平穩過渡,沒想到最後皇位落在中宗手裡。當時我便對裴公爺說過,中宗不及公主多矣,若讓他順利掌權,武勳親貴必然遭到極其陰狠的算計。”





“裴公爺不相信,將我打發到堯山大營,後來果然如我所料,先是祁陽被逼去皇陵守孝,然後朝堂框架被中宗拆得七零八落。次年,楚國府謀逆大案爆發,冼家數百口慘遭屠戮,存活者寥寥無幾。襄國府、善國府、廣平侯府同樣損失慘重。祁陽一家被幽禁於公主府內,不到十年時間便接連去世。”





“呵呵,你說,為父當年究竟做錯了什麼?”





冼春秋眼神凌厲,花白的眉頭緊緊皺起。





冼恆漢垂首道:“父親,往事已矣,還請保重身體。”





冼春秋擺擺手,冷聲道:“無非是中宗猜忌於我,更重要的是他不願看到裴公爺在軍中的勢力愈發壯大,因此便選擇對我下手。可笑的是,裴公爺也擔心我會成為不忠之臣,於是便默許了中宗搞出那樁冤案。”





冼恆漢嘆道:“父親這一路走來艱險無數,兒子唯有崇敬之心。關乎當年故事,或許便如父親所言,裴公爺想要證明自己的忠心,於是主動向中宗皇帝退讓,只是他不該以冼家數百口的性命作為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