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湯豆苗 作品

1289【前塵】


長街之上,三具無頭屍身形狀可怖,鮮血順著青石地面之間的縫隙蜿蜒。

 
陳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既有真相未曾揭露的慶幸,又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傷感,還有幾分為這些人感到不值的憤怒。自中宗朝設立鑾儀衛以來,他們便隱姓埋名為天家效力,甚至比太史臺閣的烏鴉更見不得陽光。

 
生時籍籍無名,死後難得全屍。

 
更令陳安感覺痛苦的是,這些同袍的死亡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是雲端之上大人物手中的棋子,生死無人在意,或者說他們的死亡便是唯一的價值。

 
他暗歎一聲,吩咐下屬將這三具屍首收殮,然後在城外尋個偏僻地方下葬。

 
至於還活著的那名刺客,因為裴越在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警告,陳安自然不敢大意。他先是讓郎中幫其治療傷勢,然後關入鑾儀衛看守最嚴密的牢房,同時派出自己的得力親信輪班貼身看管,不能有絲毫疏忽。

 
處置妥當之後,陳安走進鑾儀衛內堂,便見範餘面色陰沉地望著自己,寒聲道:“這位晉王殿下果然難纏。”

 
陳安略顯疲憊地坐在一旁,緩緩道:“範兄以為他會將矛頭指向宮裡?”

 
範餘之前對這位年紀輕輕的指揮使瞧不上眼,認為他不過是靠著先帝的偏寵才能接任如此重要的職務,然而他這次的籌謀前功盡棄,自然也就無法繼續拿腔作調。

 
他輕咳兩聲,森然道:“我方才去看過還活著的人,他們昨夜並未吐露任何信息,晉王手裡沒有證據。雖說這次他在最後關頭止步,一味扮演著忠臣孝子的委屈姿態,但我們同樣沒有太大的損失。棋局甫始,兩邊才剛剛入局而已。”

 
陳安聽著他冷漠的語調,不由得想起大門外那三具屍首,心中湧過一抹悲涼,悵然道:“範兄說得輕巧,敢問十日後鑾儀衛如何應對晉王的問詢?”

 
範餘微微皺眉道:“這有何難?莫非晉王真敢踏平這座衙門?”

 
陳安反問道:“為何不敢?”

 
範餘一窒,腦海中浮現方才長街上那股黑雲壓城的氣勢,潛意識告訴他裴越絕對不缺這樣做的魄力,但仍舊強硬地說道:“攻擊鑾儀衛等同謀逆造反!”

 
陳安滿面苦澀地說道:“範兄,晉王此番是為生父張目,只要不將這件事牽扯到宮中貴人的身上,就算他一時激怒對鑾儀衛出手,難道朝廷會將造反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範餘聞言神情微變,繼而盯著他的雙眼道:“陳指揮使,你究竟想說什麼?”

 
陳安喟然道:“範兄勿要多疑,我絕對不會投靠晉王,但他給出十日期限,屆時鑾儀衛將如何答覆?還望範兄不吝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