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63章 陷局

    此時,崇淵面前已經多了一張很乾淨的小木桌子,桌上有一隻做工很是精緻的茶壺,還有兩隻杯,以及崇纓還沒有吃完的點心。

    壺裡的茶還有熱氣冒出,顯然是才泡好不久。

    茶壺茶杯當然不是崇淵自己帶來的,而是令有其人。那人低頭垂首,一身黑衣裹著裡面精壯彪悍的身軀,一看就知道是身懷武功的精明之人。這個人現在就安靜的站在門口,隨時等候著崇淵的吩咐。

    他雖然一身黑衣,卻在腰間紮了一條暗紅的腰帶。

    他是魔教中人,也是崇淵的親信之一。他當然也不是一個人,因為現在這座破廟外面,不知還隱藏著多少聖傳教眾。

    那些人當然也是暗中跟著崇淵一起來的,只是之前破廟外面有四名邪兵衛鎮守,崇淵便已經下令不可貿然現身,所以他們就一直隱藏在暗處。如今沒有崇纓這個主人的示意,四名邪兵衛便自然不會釋放出敵意,於是這名親信才在崇淵的授意下現身,並奉上了一壺好茶。

    這座山神廟雖然破舊不堪,但現在裡面有燭光,有火堆,還有剛泡好的茶,以及一個充滿了閒情逸致的人,所以就讓這破廟立刻便顯得沒那麼冷清寂寥了。

    崇纓坐在轎子裡,眼神有些奇怪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崇淵神情平靜,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出自鐘鳴鼎食之家還飽讀詩書的世家公子,根本無法把他與令人聞名喪膽的聖傳魔教關連在一起。而他原本就是一個溫文儒雅的人,只是因為修練了禁神大法這種詭譎玄異的武學,所以才讓他身上蘊藏著無法掩蓋的冷邪之氣,又因為他在聖傳中的地位,於是平時他總有一種高高在上冷眼睥睨的神態。

    似乎只有在崇纓面前,他才會儘量恢復到正常的模樣。因為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也太刺眼,他不想這種光芒傷害到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他知道他能有如今的一切,其一半都是因為那個女子,所以在她面前,他只想做一個溫柔的大哥。

    所以現在的崇淵,就是破廟裡這個女子的大哥。

    所以他現在才能有這種閒情逸致,才會在這座破廟裡想好好喝一杯茶。

    只是在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夜色裡,還有人有心情坐下來慢慢喝一杯茶,豈非也是一件很別緻的事?

    崇纓感到奇怪的原因是,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大哥像現在這樣放鬆和溫和過了。

    就像暫時放下了肩頭沉重的那副擔子一般。

    崇淵感覺到了她的眼神,忽然微笑道:“我們在西境的時候,也經常喝茶,不過我們喝到的茶,都是不知已經轉手了多少回的次品,味道遠沒有中原出的茶那麼純正。所以這次我特意讓他們去買了這裡最好的茶,還有這茶壺茶杯都是新的,聽有人說,在中原,喝茶是一件很有講究的事,甚至還有一種說法,叫做茶道……”

    他絮絮叨叨的,好像話一下子就多了。崇纓便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變得溫柔了起來,很真實,她的心也隨著平靜了下來。她喜歡這種真實,因為就像在那個遙遠的家裡一樣。

    儘管這種感覺終究會很短暫,可是崇纓卻已經很滿足了。

    崇淵親自倒了一杯茶,送到崇纓面前,含笑道:“嚐嚐看,味道是不是很不一樣?”

    崇纓接過了杯子,裡面的茶水溫度適中,把杯子好像也一起溫暖了。她慢慢呡了一口,口腔裡感受到了一種不同的味覺。

    她雖然不懂茶,但是知道這味道很特別。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茶,但這茶的味道的確不同。”她仔細品嚐著口中的餘味,“有些苦,有些澀,但現在卻又有一種特別的香味。”

    崇淵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是一個喜歡喝茶也懂茶的人,所以他明白崇纓的意思。

    崇淵緩緩的飲了一口茶,道:“中原雖多有狡詐又自大之人,但有些方面他們確實有獨到之處,特別是在享樂上。而且他們總是能從一些普通的的事情上捉摸出一些特別的道理。”

    他將茶杯靠近鼻子,輕輕嗅了嗅,好像在回味著,說道:“你可知道,許多事情就比如這茶的味道,總是先苦澀,然後才會有香味的。”他莞爾一笑,“這就是那些中原人從喝茶中捉摸出來的道理。”

    崇纓手指撫摸著茶杯,忽然也笑了笑,問道:“大哥,你似乎很喜歡中原?”

    崇淵淡然微笑,搖頭道:“我並不是喜歡中原,而是如今的情勢,需要我們深入的瞭解中原而已,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還需要與中原相融合。因為若想要將我聖傳教義傳到中原,這就是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崇纓聞言,心裡突然跳了一跳。然後她收斂了笑容,沉吟問道:“這是教主的意思?”

    崇淵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放下茶杯,眼神隱約有一些閃爍,輕聲道:“教主現在只想向中原武林復仇,以及找回當年失去的東西。”

    崇纓緩緩飲完了杯裡的茶,她看著面前的男人,忽然輕輕一嘆,低聲道:“我雖然並不參與教內之事,但也知道這一次教主不惜與長老會翻臉也要率眾大舉踏足中原,其中關聯之事定然非同小可,至少在教主眼裡,也一定是非做不可的大事。而我也同樣知道大哥之所以會不惜一切支持教主的原因……”

    女童相貌女子神韻的崇纓,卻並沒有將話說完。

    崇淵修長的雙眉輕輕一挑,沒來由的將目光往旁邊偏了偏,避過了妹妹的目光。他淡然道:“我所做的一切,除了有要將你恢復的私心外,其他都是為了我聖傳的輝煌大業。”

    崇纓柳眉微蹙,低聲道:“大哥,我們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用不著刻意否認。我只想提醒你,教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大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崇淵聞言,雙眼重新轉到了妹妹的臉上,他的眼裡充滿了莫測高深的神色,他忽然也長嘆一聲,說道:“小纓,你要不是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會是我身邊最得力的臂助。所以我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你恢復。”

    “至於你的意思,我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你無需多慮。”崇淵撣了撣衣袖,像是撣去了因為崇纓方才那句話所引起的某種情緒一樣。

    那一瞬間裡,他的神情彷彿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恍惚。

    崇纓見此,心裡暗自嘆息。

    她沉默了一陣,然後轉移話題,說道:“中原之地遠非我們西境可比,二十年前的月教主何等超凡驚世,也沒有完成教義東傳的大業,反而因此幾乎受到滅頂之災,月教主也不幸隕落中原。由此可見中原也並非是任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當年我們與中原一場大戰,雙方兩敗俱傷,如今二十多年過去,雖然聖傳在教主與大哥的努力下終於可以重現當年的實力,但中原也一定有了相同的恢復。所以大哥心中所想之事,只怕不會那麼輕易就能做成。”

    她的臉上流露出一層厚沉的凝重。

    崇淵有些欣慰的說道:“雖然你不喜歡參與教內之事,但你生來就有勝過男子的敏銳心思和判斷,這些年雖然深居簡出,但對外面的事情也多有掌握,這一點我甚是高興。”

    他悠悠吐出口氣,隨即語氣加重了幾分,說道:“你分析得不錯,當年老教主都沒有完成的事,現在要再走一次曾經的路,如今就算中原已經不復當年的實力,只怕也不可能一帆風順。不過事在人為,我聖傳經過二十年的忍辱負重,如今厚積薄發,我崇淵總也要做一些當年先輩們都沒有做成過的事。”

    他復又溫和的看著妹妹,笑問道:“你可還有什麼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