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一卷 大風起兮 第98章 白馬銀槍

    王小俠微舒劍眉,淡然道:“魔教踏足中土,若只是與你們江湖中人發生爭鬥,那就是單純的江湖事江湖了,官家可以暫且不管。可現在魔教卻讓倒馬坎的百姓無辜枉死,就已經不是簡單的江湖仇殺了,此事已經影響百姓安危,將軍樓絕不會袖手不理。”

    於鍾朝臉色陰沉,冷聲道:“所以鎮邊府就要藉此機會插手江湖了麼?”他態度轉變極快,語氣激動處,一隻手已經暗自握緊了藏在衣袍內的殘月鉤。

    王小俠掃了一眼於鍾朝的肩頭,還是不動聲色,說道:“魔教縱然勢力強大,但料想也沒那個膽子敢和整個大雍王朝為敵,所以於門主和在下一起返回大風城,就一定會很安全。至於你們的家門幫派,如果時間來得及,鎮邊府會借調查倒馬坎血案的機會派兵監視,魔教就算有心對付你們,也只能暫且罷手。”他語氣忽然微冷,神色亦是一沉,緩緩道:“若魔教在這種情形還敢出手,那他們將要面對的,就不止是西北江湖,還有六萬邊軍的鎮邊府了!”

    王小俠復又看向於鍾朝和曹敬武,正色道:“曹先生,於門主,在下明白兩位心中的顧慮,但此一時彼一時,非常時刻,若無變通之道,豈非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兩位也休怪在下說話直白,現在能夠救你們的,只有鎮邊府了。”

    於鍾朝身軀微震,神色頓時陰晴不定,他在思考王小俠的話。

    曹敬武是一個明白人,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神情緩和了下來。

    王小俠的話並不難理解,也是目前唯一的周全之法。魔教就算再如何厲害,也絕不敢輕易和鎮邊府為敵。因為鎮邊府不但有六萬邊軍坐鎮西北,更代表著整個大雍朝廷。

    就算月無缺武道之境如何高強,王首崇淵算計如何深遠,聖傳勢力如何強大,但若想與鎮邊府那六萬戰力可名列大雍前三的邊軍叫板,那簡直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擋車了。

    於鍾朝沉吟不語。倒馬坎一戰,魔教將整個小村鎮的老幼婦孺盡數毒殺,青壯者化為屍鬼,如此殘忍之舉,已經觸及了大雍律法。鎮邊府代表朝廷作為西北最高的權力機構,掌管轄境內數十個郡縣衙門的百萬百姓民生,對這樣一件悚然聽聞的血案怎能坐視不管?如今西北江湖不知已經滲透了多少魔教勢力,敵暗我明的被動之下,如果能得到鎮邊府這一層保護,魔教再怎麼囂張狠辣,也絕不敢再輕易妄動。所以王小俠的話,是非常合理,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但沒有人知道,魔教屠殺倒馬坎百姓,絕非是逞一時之快的示威之舉。崇淵算計過人,又豈有不知和鎮邊府對抗的後果?可他卻偏偏做了這樣一個看似莽撞的舉動,貌似平白給聖傳樹立了一個強敵。然而這一招兵行險著,卻正是崇淵老謀深算的體現。現在蠻族已經出現在嘯陽關外,鎮邊府如今的第一目標必然就是要如何應對蠻族接下來的動作,就算會對倒馬坎之事進行追查,只怕也不會動用太多的力量。畢竟蠻族才是整個西北邊境最具威脅的敵人。如此一來,聖傳反倒成了能牽制鎮邊府力量的一顆暗棋。如果鎮邊府對倒馬坎血案置之不理,那西北之境的無數百姓便會從此寢食難安,這對鎮邊府的聲望來是極為不利的,一旦民心惶惶,內外交迫之下,西北的處境可想而知。

    崇淵已經暗中和蠻族風炎部達成了聯盟,龍日狂陽更已經兵臨嘯陽關城下,這個消息是絕對封鎖不住的,不但很快就會傳到魏長信耳裡,也會傳到西北的無數百姓耳中,並造成不小的民心震動,這才是最要命的。所以蠻族與魔教雙方都能為彼此牽制鎮邊府,分散魏長信的精力。而聖傳卻能借機安然越過西北,真正踏入中原之地。

    所以對崇淵來說,他不需要真的和鎮邊府直接敵對,只需要鎮邊府知道,聖傳已經踏入西北之地就足夠了。而這也是崇淵想要的結果。

    那位年輕的聖傳王首,所謀之深遠,絕非只是中原武林而已。

    曹敬武見於鍾朝沉吟許久,神色陰晴不定,便開口道:“於門主,王護衛所言有理,如今敵暗我明,我們若是分頭行動,只怕正中了魔教下懷,他們便能趁機逐個擊破,如此一來,西北江湖真的就回天無力了。”他看著於鍾朝,又道:“況且雄兒已經對我說了,這落日馬場嚴老爺子的隨身信物還在於門主身上,此物尤為重要,絕不能落入魔教人的手中。所以我們應該儘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商議一下如何妥善處置這件信物。所以以我之見,於門主不妨屈尊暫且隨同王護衛前往大風城,而後再作打算。”他乾咳一聲,補充了一句:“曹某會陪著於門主一起進入大風城,保證不會出半點差池。”

    “也罷,形勢所迫,於某也非是固執之人,既然曹老兄願擔保隨行,於某也不便堅持,就依王護衛之言罷。”

    於鍾朝終於鬆了口,隨即面露悲慼,長嘆道:“如今落日馬場遭逢大難,嚴老爺子身後這數十年的基業,的確非同小可,我們既同為江湖同道,也絕不能坐視嚴老爺子的一生心血被魔教奪走危害江湖。”

    落日馬場在嚴守陽數十年的經營下,已經匯聚了整個西北首屈一指的財富,如果這樣巨大的財富被魔教據為己有,那這個西北江湖,就將徹底被魔教掌控。

    於鍾朝忽然皺起眉頭,嘆道:“可惜嚴老爺子唯一的兒子也已經死了,他遺留下來的這件信物,卻不知到底要交到誰手裡?”

    此言一出,幾人都不由一陣沉默。

    曹敬武也嘆道:“原本除了嚴兄以外,田莊主可算是我們西北江湖名望最高的人了,若有他主持大局是最好不過的,可惜他也命喪魔教之手,看來這件事可不是我們幾個人三言兩語就能決定得了的。”

    於鍾朝點頭表示贊同。

    曹雄卻道:“爹,於門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馬上離開這裡,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家在從長計議不遲。”他看了一眼依然還在昏睡的薛禹,皺眉道:“薛越還沒有醒,他雙旗門的事,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的。”

    曹敬武點頭道:“不錯,我們馬上動身,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接下來的事,就是如何處置嚴家這數十具屍體了。落日馬場在西北是有名望的所在,如今滿門被滅,所以那些屍體不能草率掩埋,需要報知當地官府衙門。至於那二十名魔教教徒,身份來歷不明,也得按程序讓官府勘察核實後方可處置。於是經過幾人的簡短商議後,決定暫時不動那些屍體,王小俠命兩名騎軍攜了將軍樓的令牌火速通知當地府衙,並留下了一部分騎軍留守,若當地府衙來人,便告知落日馬場的案子將會有鎮邊府的密切關注,有任何動靜,必須第一時間派人通知。

    而後王小俠率領數十龍突騎軍,護衛著曹敬武父子,於鍾朝以及昏迷的薛越,火速離開了落日馬場,直向大風城而去。

    夜半,子時初,古北口。

    古北口是一個小地方,距離前往大風城還有約莫二十里。和許多北方偏遠村鎮一樣,充滿著古舊蒼涼,從這裡吹過的風,無論春夏,都飽含著風沙的粗糲。

    古北口雖離大風城最近,卻並非處在中原前往大風城的官道之中,所以平日裡本就不算太熱鬧,如今一場突如其來的三月晚雪,便讓這個小地方越發冷清了。

    夜色已深,風冷刺骨,天地白雪皚皚。古北口內的居民大多已經早早進入夢鄉,卻在小鎮內一處十字路口的街頭間,還行走著零零散散的人影,他們大都是過往的商旅,為了節省一些銀錢,才選擇來到古北口住宿休息。

    十字街口的角落處,一間老舊的民房前,茅草為頂的木棚下,兩個破舊的燈籠在冷風中搖晃,昏黃的燈光下,擺著一個簡陋的小吃攤位。

    時辰雖晚,但這攤位卻並沒有打烊。西北歷來苦寒,這些小地方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山珍海味,不過一壺老酒,一碗羊雜湯,另加幾張烙餅,就是這個小吃攤所有的家當了。

    食物雖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但卻總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滋味,有些人儘管遍嘗無數美味,卻還是會對一些不起眼的廉價之味念念不忘。

    比如此刻正坐在小吃攤旁喝一口羊雜湯再啃一口略顯焦硬烙餅的男人,就正是那種對這個小地方廉價之味念念不忘的人。

    小吃攤的老闆是一個年過三十的婦人,或許是在這風沙苦寒之地生活已久,她皮膚粗糙黝黑,但樣貌身材卻圓潤纖細,尤其兩隻大眼睛水靈泛波,顧盼間眉目生姿,頗有幾分別樣風韻。

    婦人是一個寡婦,丈夫死後,家裡就剩一個五歲的兒子,她孤兒寡母又別無營生,就在這十字街口的自家門前擺了這一個小吃攤,掙些散碎銀兩用以度日。她雖已經不再年輕,身上卻有種與眾不同的另類風韻,於是許多男人藉著來關顧生意的由頭對她虎視眈眈,若能偶爾佔點便宜碰一碰她的纖腰翹臀,便是能銷魂許久的妙事。

    但這個男人卻不是為貪圖婦人美色而來照顧生意的人。他只是單純的喜歡婦人這個小吃攤的老酒和肉湯,以及那幾張味道其實並不怎麼好還會硌嘴的烙餅。

    這世上有許多種人,而他,就是會念舊的那種人。

    因為這一場大雪,讓婦人的生意非常冷清,眼看時辰已晚,被凍得渾身漸漸發冷的婦人一邊低聲詛咒著鬼天氣,一邊剛準備收拾東西打烊時,她就忽然看到那個男人從旁邊的街道中牽著一匹白馬走來,停在她的攤子前看了看,然後將馬拴住,就一屁股坐了下來,要了一壺老酒,一碗羊雜湯,三張烙餅。

    婦人連忙應著,將食物送了上來。男人像是趕了很長的路,一身風塵僕僕。他像是真的餓了,一口酒,一口餅,再喝一口湯,他吃得很認真,滿臉的愜意滿足。

    婦人站在攤子後,她先是看了看那匹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馬,就不由心頭一動。她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從小對馬匹甚是熟悉,所以她有眼力能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匹名種良駒,價值不菲,不是尋常人能買得起的。

    白馬背上,斜掛著一杆長槍,那長槍槍頭用油布包裹著,槍桿雞蛋般粗,通體亮銀,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泛著銀光。

    婦人的峨眉忍不住微微一挑,她久居西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知道隨身攜帶兵器的大多都是不好惹的江湖人,便不禁看向正在獨自喝酒吃餅的男人。

    那男人約莫三十歲的樣子,披著一襲黑色斗篷,露出裡面的白色長袍。他長得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個兒高挑精壯,雖風塵僕僕,卻絲毫遮掩不了一身的英氣挺拔。他安靜的坐在昏暗的燈影下,卻彷彿有一種明亮的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一見便難忘,讓人一見就難免心動。

    婦人看了一會,黝黑的俏臉就不由微微有些發燙,眼神也有些迷離,一顆心也開始顫動起來——她見過許多人,其中更有各種不同的男人。但她卻從未像現在這樣看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心裡就突然顫動了,因為那個男人身上,有一種真正的男子氣概,那氣概不是因為他那一匹價值不菲的白馬,也不是那一杆雪亮的銀槍,更不是他身上質地上乘的白袍,而是因為他的人。他坐在那兒,那種氣概就像一顆山崖邊的青松,或者說他比那白馬背上的銀槍更像一杆槍——挺拔,高昂,頂天立地。

    婦人忽然回神,驚覺自己滿臉燙紅,頓時羞澀難當,暗罵自己好不知羞,竟莫名的對一個陌生的男子臉紅心熱。還好她的皮膚本就黝黑,又燈光昏暗,不然可就真的丟人丟大發了。

    婦人連忙收回目光,自顧自尷尬的抓著抹布擦著桌子,但又忍不住偷偷地向那男子望了一眼。她守寡多年,見慣了那些心懷不軌的男人,膩煩了他們猴色的目光和下流的動作。但她要生存,她那有些獨特韻味的姿色就是能讓她好好活下去的本錢,所以一直對那些男人懷著既不理睬也不反感的態度,殊不知她內心裡,早就不知噁心了多少回。

    可是今晚這一個滿身風塵之色的陌生男子,卻讓這個早就心如止水的婦人,莫名的心動了。

    心動是什麼?不過就是一剎那的心跳加速,一眼之間的此生難忘,再回憶時依舊臉紅耳燙的難言之隱而已。

    沉默的男子依舊還是一口酒,一口餅,再喝一口湯。酒不是好酒,餅也並不酥脆,湯的味道也不是很新鮮,可他卻仍然吃得津津有味。他看上去很餓,但動作卻很舒緩,讓他在吃東西的時候,彷彿也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這個時候,十字街口向北的那一條街道,不疾不徐地走來一匹高頭大馬。

    馬是黑色的,渾身透發著一股堅韌的力量感。婦人被馬蹄聲吸引了目光,她看著那匹馬,峨眉又是一挑。

    這樣的馬,同樣是不同尋常的好馬。它不同尋常的原因不是因為它的品種,而是因為它是一匹戰馬。

    今年年初的時候,婦人曾去過一次大風城,在城門口見過一隊彪悍的騎兵,那些騎兵所騎的馬,就是和眼前這一匹黑馬同樣的戰馬。

    婦人微微皺起眉頭,這樣的風雪深夜裡,怎麼會忽然來了一匹戰馬?

    黑色的戰馬來到婦人的小吃攤前,居然停了下來。

    讓婦人有些驚訝的是,黑馬的背上,竟然也斜掛著一杆烏黑的鐵槍。

    鐵槍烏黑沉重,龍舌一樣的槍頭冷冽生寒,黑色的槍纓在冷風中輕輕飄蕩。

    那男人看到黑馬停下,不由抬起頭,然後微微一笑。

    黑馬上的騎士翻身下馬,將馬牽到那白馬旁邊拴住,然後便朝小吃攤走了過來。

    那人身高七尺,蜂腰猿背,頭戴風帽,身披褐色披風。他還年輕,同樣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卻滿是被風沙磨礪過後的淡褐色,一看就知是常年與西北風沙打交道的人,但眉眼之間,卻另有一股子粗曠堅毅之氣。

    讓婦人很意外的是,那人竟然很隨便的就來到了那男人面前,然後又很自然的坐了下來。

    而那黑袍白衣的男人卻沒有半點意外,微笑著打量了一番褐衣男子,良久後才道:“韓師兄,好久不見了。”

    褐衣男子揭開了風帽,那張佈滿風霜的臉在昏暗燈光下刀刻般的輪廓更明顯了幾分。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壺,然後開口道:“雲師弟,你等了多久?”

    他一開口,彷彿連語氣裡都滿是風沙的味道。

    “也沒多久。”黑袍白衣的男子放下了酒杯,淡淡道:“不過一壺酒而已。”

    “軍中事務繁忙,又遇上下了大雪,所以耽擱了時辰。”

    “無妨,剛好可以好好吃一頓飯,喝一杯酒。”

    褐衣男子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攤子後面的婦人,語氣裡含著幾分打趣,道:“記得上一次你來,也是在這裡喝了一壺酒。難道這兒的酒很好喝嗎?”

    婦人離得並不遠,便聽到了這句話,心頭莫名一動,敢情那黑袍白衣的男子,以前曾來過她的小攤子喝過酒?怎麼自己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像是終於填飽了肚子,心滿意足的伸了伸腰,然後才道:“好不好喝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對我的胃口就行。”

    “三年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褐衣男子看著他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

    “老頭子可能是上了年紀,這兩年脾氣好了不少,不過飯量卻好像沒以前好了。”他隨口回答。

    褐衣男子忽然嘆了一聲,道:“當年從長安辭別師父遠赴西北投軍,轉眼已經快十年了,這些年時常想起他老人家,卻沒機會再回去看看他,實在過意不去。”

    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褐衣人臉上,淡淡笑道:“從小到大,老頭子最疼的就是你這個徒弟,這一點就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要靠邊站。他雖遠在中原,卻一直都在打聽你的消息。三年前我從西北迴去後,他得知你已經得展抱負,成了西北邊關統領一軍的少將軍,他高興得很,拉著我們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今年春節過後,老頭子想著鐵師伯的壽辰將至,就要我來西北走一趟。雖是說給師伯賀壽,其實就是要我來看看你,順便印證一下這些年你的功夫有沒有長進。”

    褐衣男子苦笑一聲,隨後一正神色,語氣恭謹地道:“我知道當初師父對我期望甚高,可惜我卻辜負了他。這些年他老人家非但沒有怪罪我,還對我這個不孝徒弟如此在意,韓舉實在無以為報。過兩年等他老人家六十大壽的時候,我一定會告一段長假,回長安好好陪他老人家幾天。”

    此時若有其他人在場聽到褐衣人說出了“韓舉”這個名字,一定會非常吃驚的。

    如今在這西北邊關之地,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韓舉這個名字。此人年紀不大,卻是鎮邊府軍督魏長信最為器重的左膀右臂,更是統領邊關“風虎步軍”的“烈風軍”驍騎前鋒校尉將軍。韓舉身具將帥之才,個人武功更是出類拔萃,尤其以槍法見長。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西北“鐵槍門”門主鐵中堂,就是他的同門師伯。

    而此刻名動邊關的韓舉,就坐在古北口這家極不起眼的小吃攤前。

    黑袍白衣的男子轉頭看了一眼那匹黑馬背上的黑鐵長槍,忽然悠悠道:“這些我是沒變,不過師兄你卻好像變了不少。”

    “我變了?”韓舉饒有趣味的問道:“我哪裡變了?”

    “這西北的風沙果然不簡單嘛。”他聳了聳肩,道:“想當年。你也是一個江南煙雨之地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卻硬生生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北方人,這難道還變得少嗎?”

    韓舉淡褐色的堅毅臉龐忽然閃過一抹複雜之色。他抬起頭,目光望向東方的夜色,喃喃道:“好久都沒淋過一場家鄉的春雨了,也不知道老家門口那條河裡的水是不是還依然清澈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