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124章 叨擾了



            夜半亥時,常州,回春堂。

常州是一座大城,但與大雍京城還有其他幾座名揚天下的繁華名城不同的是,常州沒有宵禁,所以就算是深更半夜,常州城依然還很熱鬧。

回春堂旁邊就是葫蘆街,街道中間就是青衣樓,此時的青衣樓依然像往常一樣,門口人進人出非常熱鬧,樓內鶯歌燕舞之聲清晰可聞,畢竟晚上才是尋歡作樂的好時候。

可今晚路過葫蘆街的人卻有些詫異,因為他們發現今晚回春堂竟早早的就關了門。這條街附近的人都知道,許大夫除了看病開藥方子外似乎再無其他愛好,所以回春堂一向都關門得很晚。

於是有相熟的近鄰便私下裡調侃,說許大夫怕不是又想添個一男半女,所以早早回家找老婆去了。

此時的回春堂內一片昏暗寂靜,只有藥鋪後面的那間小廳裡亮著燈,而掌櫃許六就坐在廳裡。

往常時候,回春堂絕沒有這麼安靜,因為藥鋪裡的兩個學徒夥計晚上會住在這裡。可今晚回春堂不但早早地打了烊,更連兩個學徒陳小枝和牛三都被許六打發回城外的家了。

許六坐在廳中的一張圓桌旁,桌上有早已擺好的一桌從另外一條街上有名的酒樓裡買回來的美味佳餚,以及一壺酒,兩隻酒杯。

許六好像已經在桌旁正襟危坐了很久,桌上的燭光微微搖晃著。許六是一個醫術精湛的大夫,他一向性格溫和,待人和顏悅色,臉上總是帶著讓人感到溫暖的微笑。但此刻在燭光下,他的臉上非但沒有微笑,反而極為嚴肅,嚴肅得有些……陰沉。

許久是大夫,所以很懂得養生,他也沒有在深夜宵夜的習慣,但現在他的面前卻有一桌豐盛的酒菜。

所以許六早早關了藥鋪並不是要回家抱著老婆睡覺,而是在等人。

從那一桌價值不菲豐盛而精緻的酒菜不難看出,他要等的人很重要。

今日午時,正在給人看病的許六忽然收到了一封信,送信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漢子,這個人葫蘆街很多人都認識,是一個在城裡專門替別人跑腿掙幾個銅板為生的腳伕,他把信交給許六後便離開了。當許六看了信後,他就忽然變得沉默寡言了,然後他就轉回了後廳直到傍晚才出來,對兩個一臉茫然的學徒說:「你們休息半日回家看看吧,明兒一早再回來。」

儘管兩個學徒十分疑惑茫然,但還是興高采烈的各自回家了。

打發走了兩人後,許六就在天剛黑時便破例關了門,然後他就又轉回了後廳,在黑暗中枯坐了兩個時辰。

沒有人知道在那兩個時辰裡,許六到底在想什麼。

兩個時辰後,許六點起了燭火,然後一個人去了隔街的酒樓點了一桌酒菜,讓酒樓夥計送到了藥鋪內。

然後他就坐在酒菜旁默默無語的等待著,昏暗的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得極不尋常。

許六坐在那裡,微胖的身體都有些僵硬,然後他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水漏,發現已經是亥時一刻的時辰了。

許六扭了扭僵硬的脖頸,卻發現自己的一雙手手心裡早已滲滿了冷汗。

然後,他聽到回春堂的大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敲門聲很輕,可傳到許六耳裡時他卻像是聽到了一聲驚雷,他突然神色大變,然後幾乎是跳也似的猛地站了起來,滿眼驚恐的盯著廳外。

許六急步走向外堂,卻在中途又停了下來緊緊盯著外堂方向,然後他眼裡的驚恐便忽然變成了從未有過的凌厲和陰狠。

許六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極力在平復自己的情緒,然後才鎮定自若的走向外堂藥鋪大門。

大門打開,在門外陰暗明亮交織的燈火之下,映照著一個早已等著的修長卻略

顯瘦削的背影。

許六早已恢復了往日和藹的神態,他看著門外那個背影,很是恭謙地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讓羽公子久等了。」

門口的人聞言轉過身來,也微笑著回道:「許大夫客氣。是在下叨擾了。」

來人內穿白衣外罩黑衫,顯得極為素雅簡潔,身材高挑卻略顯瘦削,束髮的飄帶在胸前隨風拂動,俊朗的臉龐上帶著幾分蒼白,正是公子羽。

許六含笑說:「羽公子言重了,許某於內堂略備了薄酒,快裡面請。」說罷側身相引。

公子羽微微一笑,也未過多客套,舉步跨進了門檻。

平日裡藥鋪在這個時候還未打烊,往往燈火明亮,但今晚只有櫃檯上點著一支蠟燭,顯得尤為昏暗。公子羽進門後,一邊跟著許六慢步前行,一面目光隨意在堂內一轉,臉上的笑容便深了幾分,隨口說道:「許大夫竟然連夥計都打發走了,也未免有些太過鄭重了吧。」

許六含笑道:「今日午時接到了羽公子的信後,許某便將他兩個打發走了,他二人少不更事還有些嘴碎,不便在此礙眼。」

公子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兩人說話間已來到後堂花廳,公子羽的目光落在那一桌酒菜上,淡笑道:「許大夫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