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250 作品

第79章 茅山道士29



  ——序記:高一鶴永遠都不知道高星有多愛他。



  醫院微冷的消毒水味是很多人的噩夢,在這裡可能是病人的天堂,也可能是家屬的地獄。



  不管是什麼,生死、笑容、哭泣,尖叫,種種人間百態見證所有的齷齪不堪,所有的真情流露。



  有人在醫院裡質問遺囑繼承人,興奮於自己的利益得失,有人在醫院裡悲痛無法挽回的生命,用眼淚為亡魂送行。



  高一鶴不喜歡來醫院,亡魂太多,遺憾太多,他改變不了什麼,最多就是一聲哀嘆。



  就連哀嘆也很清淺,淺到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來。



  不喜歡醫院的高一鶴,站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著潔白髮光的地面在安安靜靜的沉思,回憶千軍萬馬湧來,他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困境中。



  沒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人生總是充滿了故事,故事屬於自己,也只能讓自己回味。



  高一鶴在原地站立了很久,等到他終於抬頭,看向了長廊深處的一個地方,那雙總是淡然自若的眼睛掀起了波瀾。



  在那裡,住著一個他現在最不願意見到的人。



  千年厲鬼難得沒有嘲笑他的出爾反爾,他的猶豫不決,只是放輕了聲音:“進去吧。”



  每段故事都有遺憾,每段故事都有圓滿。



  至少在這一段故事裡,圓一下結局,給他也給自己。



  高一鶴終於走向了長廊深處,他的腳步聲很輕,在寂靜的高級病房裡很響,每一步都響到了人的心上,留下說不清的感覺。



  醫院的打光很冷,很亮,打下了高一鶴的影子,能看到黑影映在冰冷光潔的地面上,在向前移動。



  暈染的光影停在了一間病房的門口。



  高一鶴的手撫上了門把手,素白的手和銀色的門把相映襯,清冷中又帶著莫名的暗潮洶湧。



  手的力向下,門把下壓,白色扇門打開,露出裡面的景象。



  清晨裡的風很溫柔,潔白柔軟的紗帳被風掀起,東方迸射出一抹金光,太陽的金光從開展的窗戶中落下,打散了房間裡的所有,細小的顆粒被照亮,氤氳出迷幻金色的夢。



  一道佝僂的身影安安靜靜的躺在長椅上,白髮稀疏,被溫和的清風扶起又落下,他的背影不算高大,因為年老體邁顯得很瘦弱,看不出年輕時候的挺拔健壯。



  柺杖靠在長椅的旁邊,一隻手正搭在上面,手上是縱橫交錯的皺紋,攀著老年斑,



  高一鶴停留在他的身上,感覺這個背影陌生又熟悉。



  在光影跳動裡,老人聽到了背後的動靜,睜開了眼眶深陷的眼睛,緩緩轉頭和人四目相對。



  高星恍惚的看著門口的人。



  年輕,俊美,面色沉靜,正用那雙通透淡然的眼睛看著他,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還是北平裡在窗下靜坐的先生。



  這熟悉的一眼,居然跨過了他的一生。



  心頭忽然酸澀,眼眶發熱,高星輕聲開口,好像怕打碎了什麼脆弱的珍寶:“先生……你來了。”



  蒼老沙啞的嗓音裡只是笑意,沒有失而復得的驚喜,沒有恐懼,沒有震驚。



  他在夜晚做了多少的美夢,他在白天產生了多久的幻想,才會在人真的出現時,用這樣平淡的態度和語氣打招呼,就像對待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而不是一個七十年不見,仍然沒有任何變化的怪物。



  高一鶴恍然的看著他,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這種重逢的戲碼太過於陌生,這種平和的態度讓他以為自己也在做夢。



  他說:“嗯,來了。”



  久別重逢的兩人居然意外的平靜,就好像當年的不告而別,這麼多年的避而不見不存在一樣。



  高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找了他好多年,久到都成了執念,久到不抱任何希望。



  當人真的出現的時候,他居然平靜的接受了一切。



  平靜到他在心底質問自己這七十年的夜不能寐是不是假的。



  最終,他只是道:“先生,過來坐坐吧。”



  輕盈的光充斥在兩人中間,很短的距離彷彿千山萬



  水。



  離的好遠,遠到看似這麼短的距離高星都無力去拉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