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觸碰

他把那兩根觸碰過她的手指咬在齒間,一點一點咬破錶皮,流出血液,再緩緩地舔舐,鮮血將兩片薄唇染地鮮穠不已。




意外的收穫。




在極致的痛苦中,他低低笑了。




馮玉貞走得慌張,回到偏房時仍然驚魂未定,卻越細想剛剛的事越覺得不對勁。




直到睡前吹滅蠟燭的一瞬間,她猛然間茅塞頓開。




起身往窗外望去,果不其然,扁扁的上弦月高掛天際,浮雲繚繞。




話本中,從十五歲起,每個伴雲的下弦月夜晚,崔淨空都會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呆上整個夜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時方才出來,且神色疲累、衣衫凌亂。




至於緣由,馮玉貞心頭一緊,如同有寒氣躥上脊背,她把被子往身下掖緊,企圖讓自己更暖和一點。




因為十五歲那年,崔淨空第一次親手殺/人。




*




“貞娘,我看崔二一時半會回不來了,要不吃完晌食再走罷?”




“謝過大伯母,”馮玉貞把劉桂蘭手裡的包裹提過來,“天黑了路更難走,我們腳程快點,還能趕上回去吃飯。”




之前陪著馮玉貞在族祠睡的兩個新媳婦剛剛也回老宅去了,只剩劉桂蘭在這兒等著送一程她。




心善的老婦人此時卻有些憂心忡忡:“也成,不過這崔二大清早就出去了,就跟我說了一句待會兒回來,一下等到現在了。”




提起崔淨空,馮玉貞神情便不自然起來,劉桂蘭卻沒察覺,只管扯著她叮囑:




“貞娘,你離了老宅,孃家人那邊怎麼辦?別怨我多事,這下光你和崔二兩個人,可小心點你那個倒黴爹哪天再找上門。”




馮玉貞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馮家夫妻二人,統共生育了五個孩子,四女一男,前面四個閨女都是馮父嘴裡的“賠錢貨”。




馮玉貞排行第三,虧了她跛腳的殘缺,其他包括四妹在內的姐妹們,無一不是十二三就早早定了婚事。




上輩子馮父從崔澤死後就三番四次帶著兒子吵嚷著上門要人,甚至在族祠就鬧過一場。




老宅十幾口人,光男丁就有七八個,馮父回回都礙於崔氏人多勢眾不了了之,後來意識到恐怕是要不回這個女兒,賣不出錢了,於是徹底死心,斷絕往來。




可是這輩子她擺脫了老宅的禁錮,也失去了原有的庇護。




她一個弱女子面對膀大腰圓的馮父自然是胳膊扭不過大腿,而那小叔子看起來又哪裡是會好心腸幫她的人。




思及馮父自小動輒便對她破口大罵、拳打腳踢,不久還揚言要是馮玉貞再落到他手裡,就把她再嫁給老鰥夫換米錢。




她扶住劉桂蘭的手臂懇求:“大伯母,您幫幫我吧……”




“我知道,前兩天我就叫這回過事的人都把嘴縫上,別把你搬出去住的事給漏出來。




你爹再上門我就騙他說你病倒站不起來。但貞娘,騙也騙不了幾回,早晚得被識破,還是得趁早做打算。”




老婦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馮玉貞正是心神不寧的時候,身後傳來搖晃的鈴鐺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兩人扭身一瞧,一頭黃牛拉著車悠悠從不遠處走來,崔淨空沒有坐上去,而是在地下牽著韁繩走到兩人跟前。




他今日換了絳紫舊袍,清瘦如竹,墨玉般的長髮以木簪束起,深色襯得愈發眉目疏離,不似凡人,除了側臉添了一道已經結痂的劃痕。




昨天晚上有這個傷口嗎?馮玉貞盯著他呆了片刻,下一秒迎面撞上對方看過來的眼睛,跟被燙到似的頓時低下了頭。




“不愧能考上秀才,辦事就是周全牢靠,牛車可不好借!瞧我這記性,這幾天下來我都忘了貞娘腿腳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