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15、我不行嗎?





“真的沒什麼嗎?”




但青年不肯罷休,言語堪稱刻薄,直白道出本質:“你怕他們?”




“……”




“因為怕,所以不敢還回去;因為怕,所以只好天黑去。”




這種咄咄逼人的架勢無疑把馮玉貞最後一層遮羞布都搶走了,她幾乎相當於靈魂赤身站在她面前。




馮玉貞手一撒,把握在手裡的帕子扔到地上,眼圈都被噎紅了一圈。




“對,我就是怕!”




一直以來都怯懦不堪的女人紅著的雙眼好像迸發出火星:“不光他們,我誰都不敢惹!”




“你不知道,你怎麼能懂我!”只強硬那麼一會,馮玉貞看著他沒什麼神情的臉,驀地覺得自己很可笑。




她伸手捂住臉,脊背很悲哀的彎下去,壓抑地哭出聲:“不會有人了,不會再有人了,澤哥兒去了之後,我再沒有誰可以依靠了!”




“從沒人在意我,”她哽咽著,“爹孃不為我做主,弟弟只知道加倍欺負我,老宅更……”




後面的話她卻噎在嗓子裡,沒有吐露出來。崔淨空想,難不成老宅和她也有什麼淵源嗎?




馮玉貞養成如此軟弱好欺的性情,總歸併非是自願的。有誰不知道這世道里還是蠻橫的人活得更自得一些呢?




她幼時便由於跛腳遭欺凌,那時候還知道還手反抗,一瘸一拐走回去,娘卻厭煩丟給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的數落,讓她自己爭點氣,沒本事便莫要招惹別人。




年幼的貞娘就呆呆地被扔在原地,瘦小的女孩拖著跛腳,連爬上床都費勁,夜裡捂著傷口自愈,眼淚全流進枕頭裡,淌進酸澀的心口。




她被這樣教導長大,從沒放肆過什麼,哪怕呼吸聲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擾人清閒。




即使卑微如斯,命運也沒有放過她。




概因從未接收到過愛意,哪怕尊重都稀少,或許崔澤曾讓她擁有過,但轉瞬即逝,可時隔太長了,時光無情沖刷下,她甚至記不清崔澤的模樣了。




馮玉貞這兩輩子算起來不過幾十年的人生,實在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前半生釀成苦酒,後半生強迫自己灌下去,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兀自淹沒在苦痛裡無法自拔,頓然感到床邊一沉,溫熱的吐息灑在她面上。




淚眼朦朧抬眼,卻猝不及防正對上崔淨空那張白玉無瑕的臉,他屈身兩手撐在她身旁兩側的床面上。從旁邊看,宛如把人牢牢全在圈在懷裡。




“求嫂嫂原諒,怪我言語冒犯,”崔淨空的眼睛如同兩顆釘子要錐進她心裡似的:“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嫂嫂好像總看不見我呢?”




這是什麼意思?




連忙避開他近在咫尺的眼神,馮玉貞身子微微後傾:“空哥兒莫要玩笑我……”




崔淨空一眨不眨的凝視她哭花的臉,甚至罕見的露出一個笑。他相貌生的極好,平日冷若冰霜的面容霎時如同春日燦燦的桃花:“果真不懂嗎?”




他緩緩貼近,馮玉貞無所適從,只能急急後仰,最後幾乎半身都快躺倒在床上。




顧不得別的,她匆忙伸手推在青年的胸口處,甚至錘了他兩下:“你起來,別這樣……”




青年步步緊逼,唇邊噙著一抹近乎蠱惑般的笑意,這副皮囊便從神壇走入凡間,成了引人墮落的山中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