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時折竹、夜雪重、吾舟

　夜雪重墮入魔道之前, 與時折竹兩人宛若正道的日月。一個天降英才，張揚無比，自始至終都有著極強的存在感；一個歷經磨難, 溫潤柔和，低調卻不可忽視地高懸天穹。　後因正魔兩道失衡, 魔修當中頻頻出現了許多就連魔修自己人都會嫌棄、慘絕人寰的功法。　當時的伏伽正好在死過一回的重新生長中，長到了可以化為人形的程度。師兄弟倆登門拜訪, 得到了對方給出的解決辦法——　一人正, 一人魔，均衡兩勢。　結果就是，時折竹本想著他去墮魔，結果被自家師弟搶了先。　夜雪重的墮魔墮得很徹底, 不僅自己偷偷改了魔修, 還差不多一口氣直接把魔修的強者全打了一遍，頂著個魔尊的名頭才回來給時折竹彙報。　氣得當時已經在和自家師尊辭別的時折竹追著他打了三天三夜。　墮魔有風險，最大的風險莫過於殺孽越重, 魔氣卻盛。修為是越強了，但也越容易走火入魔。　不巧的是, 為了儘快搞定那群魔修，夜雪重也把他們殺了不少, 用來立威。　結果就是，迅速墮魔還沒能穩住狀態就又迅速殺了許多人的夜雪重, 直接走火入魔了。　好在，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硬是用自身修為把那股瘋魔癲狂的魔氣給死死地按了回去, 維持住了自己的理智。只要不是大動殺孽或者大動肝火, 基本看上去和往日沒什麼區別。　當時時折竹已經看不見了, 第一時間並不知道對方不僅墮魔甚至還走火入魔。　知道了以後……又追著夜雪重打了三天。　不過打了也就打了，人都跑脫了，跑到別的山頭當老大了，他還能把人栓回來按頭改回來嗎？　魔修之道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沒有辦法，時折竹只能一邊趕緊處理夜雪重捅出的天大簍子，一邊天天擔心著這人會不會控制不住就瘋魔了。　往後的幾百年，夜雪重每每搞什麼動靜出來，時折竹就擔心他會不會控制不住。　後來發現好像真的啥事兒沒有，他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　結果沒成想，修真界帶了幾百年都沒出事兒，跑到這兒出了差錯！　眼看夜雪重狀態已經不對了，時折竹當即解除了陣法，上前按住了他的右肩。　指尖迅速地點了幾處穴道，又往對方嘴裡塞了顆清心丸，時折竹憂心地問:“雪重？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記得我是誰嗎？”　憂心歸憂心，時折竹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其實也還在防備著對方。　畢竟，走火入魔的人，不一定還能保持理智。　夜雪重低下頭，嗤嗤地笑了幾聲:“記得，師兄啊。”　時折竹微微鬆了點氣。　還認得人就好。　“快調息一下你的魔氣。”他皺著眉說。　“哦。”夜雪重懶懶散散地應了一聲，感覺好像也不是很尊重人的樣子，但卻乖乖聽話地開始梳理自己的魔氣。　梳理著梳理著，他突然對時折竹說道:“師兄，借我靠一下唄。今兒太陽挺好的，曬得人都舒坦。”　時折竹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剛才就在這兒拿個躺椅躺得舒舒服服的，也不管是不是有埋伏。現在都這種情況了，讓他梳理魔氣，居然還想著曬太陽。　“誰讓你這麼莽撞的。”他一邊說著斥責的話，一邊鬆手，任由對方勾著他的肩膀，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到了他身上。　“稍後你跟我回去，別再想你那些有的沒的。以你現在的狀態，也沒有辦法從我手裡逃脫。靈力的事情，我們一同與伏老前輩再去商討解決辦法。”時折竹蹙著眉，很不贊同地說著。　“啊。”夜雪重敷衍地應了一聲。　兩人就這麼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看上去，還挺歲月靜好的。　夜雪重突然對時折竹說:“師兄，今個太陽確實挺好的。”　時折竹疑惑地側頭向他:“嗯？”　這話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一遍了嗎？　“所以啊……”　一個清脆的響指響在時折竹的右耳旁，頓時將時折竹體內靈氣震亂了片刻。而就在這片刻之間，夜雪重將打完響指的手順勢貼在了時折竹的脖子上。　時折竹此時反應過來想要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電流趁著時折竹靈力紊亂的瞬間，直通他的幾大穴道，將人直接麻痺。　雖然都只是短暫的兩秒，但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講，已經足夠做許多事了。　夜雪重把自己剛剛的躺椅留給時折竹，走了兩步拔起自己插在地上的槍——陣眼激活，陣法啟動。　恢復過來的時折竹發現，場面已經完全逆轉。現在被困在陣法裡的——是他。　夜雪重身上哪裡還有什麼走火入魔的感覺，一張臉上笑得滿是狷狂，揚著臉對他笑道:“佈陣的也不是隻有師兄一個。雖然學的不是很上心，但當年和師兄一起去學陣法課的次數多了，我也還算拿手吧。”　“不過動作還是師兄快，結陣比我早了一步。就是可惜——”他計謀得逞，惡趣味地一笑，“師兄太好騙了一些。”　他拋起手中長|槍，提起一躍，踏在長|槍身上。　“最近新學的音攻，今日就先請師兄聽個響了。改天有空再讓師兄聽個完整的。”　他說的是剛剛的那個響指，也不知道是怎麼研究的，音攻能被他縮成了一個響指的音，打了時折竹一個猝不及防。　夜雪重還在繼續說著，他仰頭感受著暖洋洋的太陽，道:“今個太陽不錯，曬的人都舒坦，師兄不如也在這兒躺上一會兒好了。想來陣法也困不得師兄多久，我就先撤了。”　說完，他難得算是御了個正常點的東西，御著長|槍，揚長而去，留下太陽底下被他剛剛塞進了躺椅裡的時折竹。　時折竹感受著這個簡單的陣法——確實如夜雪重所說，困不了他太久。　最多三分鐘，他就能出去。　只不過等他出去，夜雪重早就已經跑遠了。　感受著身下躺椅的軟墊和灑在身上的陽光，時折竹無奈一笑。　笑著笑著，嘴角又徹底地拉平。　為了脫身，不惜自己解開壓制讓自己瀕臨瘋魔，以此來騙他。　雪重，你就這麼怕我打亂了你的計劃？　時折竹抬頭“看”著夜雪重離去的方向，面色陰了下來。　如果不是還記得伏伽曾經給的卦言，只怕他當下就直接以雲破九霄劈了這陣追上去了。　只希望……伏老前輩的卦不會出錯吧。　時折竹遲疑著，最終還是放下了自己已經下意識抬起的手。　信了伏伽數百年，這還是時折竹第一次對伏伽的卜算能力產生了些許的猶豫。　——　一片黑暗的空間之中，吾舟突然睜開了雙眼。髮絲睡得有些凌亂，但並不影響他眸光灼灼。　終於——他突破了。　抬起手來，纖細卻細膩得完全不似一個煉器師的手中，聚起一團靈氣，吾舟看著它，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恭喜！！！舟舟終於來到金丹巔峰啦！]世界意識的聲音在他的意識中響起，語調歡快而又愉悅。　祂甚至還給吾舟來了幾聲禮花的響聲。　是的，不是原本料想的金丹中期，而是更進一步的金丹巔峰。吾舟直接一次連跨了兩個小層級，來到了金丹巔峰。　如此短時間內的跨越突破，這是在往常的修真界絕對不敢想象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吾舟會這麼高興。　他抿起了唇，白皙的臉上露出了生動的笑容:[謝謝。]　[不過誰讓你主動解除夜雪重對自己狀態的壓制了？]誇獎完畢，世界意識頓時變得不太友好了起來。　吾舟:[……]　[就是……想稍微試一試嘛。畢竟走火入魔啥的，那個狀態……我還挺好奇的。]　[嗯？好奇？]　[咳。]　[我錯了，下次絕對不這麼幹了。]　吾舟立刻乾脆認錯。　世界意識現在真的是和吾舟飾演的時折竹一個心情——孩子大了不聽話了，該揍一頓了！　不過世界意識還是沒有真的揍吾舟，只是喋喋不休地開始唸叨了起來。　[都和你說了，讓你小心點，不要觸碰殺孽，特別是夜雪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結果你倒好，居然還自己主動去釋放他的瘋魔。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多危險！]　[還好奇，好奇害死貓你知不知道！到時候夜雪重那個傀儡萬一真的走火入魔，除了時折竹，誰還有可能壓得住他！]　[時折竹也不好壓！最好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同歸於盡！]　[而且你想過沒有！傀儡現在是你在控制！如果你一個不小心，被反過來牽扯著一起走火入魔了，你要怎麼辦！]　[現在修真界整個的希望就在你一個人身上！這個世界現在只有你一個！你出了問題，要怎麼辦！]　[還有虎杖！你有沒有想過他！他現在能安安穩穩呆在咒術界不出事，完全是有你護著！你出了事情，他又要怎麼辦！]　[你現在不是以前有那麼多人護著的時候了！能不能不要什麼事情想到好玩或者想著好奇就去試試！沒有人給你在後面兜底！沒有！]　[我廢了那麼大的功夫，整個修真界廢了那麼大的功夫，讓你來到這裡，不是給你來玩的！你懂不懂啊！]　說著說著，世界意識的唸叨就慢慢變成了發洩式的斥責，到了最後，祂的語氣竟然都帶上了些許的哭腔。是那種……身為天道存在的世界意識，應該不存在的脆弱感。　吾舟眼眸微垂，目光暗了下來。嘴唇微抿，心生歉意的同時又開口沉悶地問了一句:“你說，整個修真界廢了那麼大的功夫，對吧？”　這次他不是用意識交流的，而是直接說出。　嗓音因為剛從沉睡中起來，帶著些低沉沙啞，全然沒有平日裡和氣鄰家男孩的感覺。　世界意識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吾舟似笑非笑，看不出半點高興地勾起了一點點唇角，道:“夜前輩的事情，我確實做的不應該，本來只是想試試你什麼反應的，眼下看來，這個‘驚喜’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說過，我來這裡的事情，前輩們都是不知道的吧？”　“我的記性不錯，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所以，可以解釋一下嗎？什麼叫整個修真界廢了那麼大的功夫？”　“廢了什麼功夫？我怎麼不知道？”　“我好歹也是修真界的一員吧，怎麼？就我一個人不知道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