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年夜

 年三十當天, 凌晨五點不到,賀焱就睜開了眼睛,推著老爸喊他起來去貼福字。賀東川睜開眼, 扭頭看了眼窗戶油紙,外面黑漆漆的,一巴掌把他按回被窩。

 賀焱沒辦法, 只好繼續睡,但他心裡太興奮,實在睡不著, 翻來覆去的。

 熬到天色矇矇亮,外面有了動靜, 賀焱再次推老爸:“爸爸,有人起來了!”

 因為賀焱翻來覆去,這一個小時賀東川基本沒睡,被他推醒時臉色很沉, 聲音壓得低低的:“你自己起不來?”

 “起得來,但是太黑了。”

 賀東川長嘆一口氣,爬起來去點煤油燈。

 隨著咔嚓一聲, 桌上的煤油燈亮起橘色的光,剛開始燭光微弱,只照得見書桌周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燭光越來越亮,盈滿了整個房間。

 賀焱挪著屁股坐到床尾,從搭在架子上面的衣服中翻出自己的。

 雖然說新年穿新衣, 但條件所限, 他裡面的秋衣秋褲和毛衣都是之前買的, 已經穿了好幾個月,不過棉襖和褲子都是新的,一身黑,看起來很帥。

 賀焱自我感覺良好,穿上衣服後忍不住轉了兩圈,只可惜面前沒有鏡子,不然可以照一下。

 轉完圈,賀焱抬起頭,看到賀東川又躺了回去,問:“爸爸你不起來嗎?”

 “晚點再說。”假期過久了,賀東川偶爾也想睡懶覺。

 賀焱有些失望:“我還想跟你一起貼福字的。”

 “又不著急,吃完早飯再貼也行。”

 “那我幹嘛起這麼早?”

 賀東川側過頭,莫名其妙問:“不是你自己要起來嗎?”

 賀焱:“……”

 起都起來了,賀焱也不想再躺回去,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後,拿著牙刷和搪瓷杯出去了。

 外面起來的是蘇母,她已經在廚房裡忙活起來了,看到賀焱走進來,心裡挺納悶:“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我想早點起來貼福字。”賀焱說。

 “那感情好。”

 蘇母笑眯眯地誇賀焱勤快,但他聽後臉上不見笑容,反而嘆了口氣說:“可是爸爸不想起來,他說吃完飯以後再貼。”

 “這樣。”蘇母見他滿臉失落,想了想說,“沒事,你先刷牙,待會我去叫你二舅起來,讓他帶著你貼。”

 “二舅願意起來嗎?”賀焱問,從他來到蘇家,就沒見二舅早起過。

 蘇母信心滿滿道:“我是他媽,我讓他起床,他不想起也得起來!你刷牙吧,我現在就去叫他。”

 說著放下手裡的活,去二兒子一家睡的屋子敲門,喊蘇國平的名字。

 才喊了兩聲,屋裡就傳出何金蘭的聲音:“來了。”

 沒一會,門被從裡面打開,何金蘭邊扣棉襖上的扣子邊問:“媽,你叫國平有什麼事嗎?”

 “大清早的,我叫他能有什麼事?當然是喊他起床,”蘇母說著走進去,掀開蘇國平身上的棉被,“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覺?”

 蘇國平被凍得打了個哆嗦,睜開眼往門外看去,哀嚎道:“這不還早著呢嘛!”

 “早什麼早,都六點多了,人賀焱一個孩子都起來了,你就不能稍微勤快一次?大年三十的,非要我說你,趕緊起來,把你爸寫的幾幅春聯給貼了。”

 “貼春聯這事又不著急!媽我求你了,讓我再睡一會成不?”

 “你不著急我著急!”蘇母鐵面無私,威脅道,“再不起來紅包沒有了啊!”

 蘇國平瞬間清醒了,臉上堆起笑問:“媽,您說的,是爸之前答應我的紅包嗎?”

 “你說呢?”蘇母微笑道。

 蘇國平嚥了下口水,激動問:“我能問問,紅包裡有多少錢嗎?”

 “有多少錢,不得看你的表現嗎?”蘇母說著,表情瞬間從和風細雨轉為狂風驟雨,“我跟你說蘇國平,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你媽我非常不滿意,今天你再不給我好好表現,紅包你別想了。”

 說完,蘇母轉身就往外走去。

 蘇國平趕忙從床上爬起來,嘴上還嚷嚷著:“我表現,我現在就好好表現。”

 十分鐘後,唉聲嘆氣的蘇國平,帶著興奮不已的賀焱開始貼春聯和福字。

 蘇家大隊的房屋,大多都是“目”字型的,中間是堂屋,前後開門,兩邊睡覺的房間門朝堂屋開。所以春聯只貼前後門,裡面的屋子不用貼春聯。

 但蘇家因為房間蓋得寬敞,所以房型不太一樣,是l型的,兩邊的房間和堂屋中間還隔了間屋子,所以蓋的時候,每個房間的門都是往外開的。

 這也導致蘇家過年需要鐵的春聯,比一般人家要多好幾幅,好在蘇父會寫毛筆字,過年多買點紅紙回來就行。

 因為賀焱著急貼他寫的那個福字,所以他們從蘇婷房間開始貼起。

 蘇國平人懶,但嘴巴不懶,貼春聯時閒不住,拿著抹好漿糊的春聯邊往門上貼,邊跟賀焱聊天:“你爸爸媽媽他們還在睡覺?”

 “對啊。”

 “你爸爸平時不是起得挺早的嗎?怎麼還在睡?”

 賀焱幫著將春聯往牆上按,邊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反正爸爸要睡覺。”

 “只是睡覺?”

 “不然還能幹什麼?”

 “那能幹……”蘇國平話沒說完,想起面前站著的是個孩子,輕咳一聲說道,“比如發呆什麼的。”

 賀焱哦了聲,回到院子裡放著的飯桌前,拿起自己昨天寫的福字,往上邊抹漿糊邊說:“可是爸爸平時不發呆啊。”

 “那說不定是在跟你媽媽聊天。”蘇國平接過福字,放到門前問,“這樣行不行?正沒正?”

 賀焱現在已經知道了福字該怎麼貼,看他倒著拿不覺得奇怪,看了會說:“可以。”

 蘇國平將福字貼上去,完了耳朵也貼到門上。

 看到他的動作,賀焱瞪大眼睛問:“你在幹嘛?”

 “噓!”蘇國平將手放到唇邊,輕聲說,“我就隨便聽聽。”

 “聽什麼?”

 “聽……”

 蘇國平話沒說完,覺得有點不對勁,念頭剛閃過,就看到賀焱挺胸抬頭站直身體,聲音響亮地問:“爸爸!你起來啦?”

 蘇國平乾笑著轉過頭,自下往上對上妹夫嚴肅的目光,連忙後退半步,站直身體說:“我在貼春聯,還有福字,小焱寫的這個福字真不錯,比咱們寫的都差不了多少,哈哈。”

 賀焱被誇得飄飄然,謙虛道:“外公教得好。”

 賀東川則在端詳片刻門上的福字後,隱晦地問:“二哥你是不是近視了?”

 雖然賀焱的福字,是蘇父握著他的手寫出來的,但賀焱很有自己的想法,導致寫字時兩人的力沒往一個方向去,所以門上貼著的這個福字,筆劃常有停頓,不夠順滑。

 如果蘇父寫的福字能打九十分,門上貼著的肯定過及格線都難。

 不過看賀焱那麼得意,賀東川沒打擊他的自信心,讓他們繼續貼春聯,自己則去了廚房刷牙。

 ……

 農村過年規矩比城裡多,吃年夜飯前要先去祠堂祭拜。

 蘇婷是外嫁女,不用去祭拜,其實這是委婉說法,直接點是她不能去。

 像蘇家大隊這種全是同宗同姓的大隊,殘留了不少老舊的封建習俗,有些重習俗的,年三十都不讓嫁出去的女兒回家。

 蘇父蘇母算好的,不太講究那些,但受思想所限,他們也沒有為閨女跟全大隊對抗的念頭,所以只能委婉地告訴蘇婷,他們不用去祭拜。

 蘇婷得知這個規矩後,雖然有點槽多無口,但並沒有進一步爭取的想法,畢竟她不是原身,對老蘇家的祖先沒什麼特殊感情。

 他們嫌棄外嫁女,立下這樣的規矩,她還不想向他們磕頭呢。

 祭拜完,回來就開始吃年夜飯。

 飯菜很豐盛,蘇母殺了只老母雞,一半燉湯一半辣炒,家裡還有殺年豬分下來的肉,賀東川下廚做了一道紅燒肉,一道糖醋排骨,另外蘇母燒了一條魚,烙了盤韭菜雞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