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因為陸決還沒醒過來,各堂堂主只能先向慕梨探問昨晚究竟出了什麼事。

 堂主們的主要疑惑就三條——

 第一,昨夜陸決為何神智失常。

 第二,昨夜陸決為何會展露遠超過他修為的力量。

 第三,慕梨為何能單槍匹馬穩住失控的陸決。

 因為虛花真人和白景耀在場,慕梨想要儘可能撇清任何嫌疑,所以前兩條她想假裝都不知道。

 畢竟她是功臣,不是罪犯,就算撒謊,幾個堂主也沒理由用真言咒逼供。

 問題是陸夫人也在場,昨晚為了勸她留在幾個堂主身邊,慕梨編了個藉口告訴她,月食會導致天賦極高的修士神智失常。

 此刻再被問起,只能前後一致,謊稱自己曾聽聞過這種傳聞。

 至於第三個問題,慕梨坦白表示自己只是在危急關頭胡亂嘗試一番,因為新突破的心引決第六層有鎮定心神的功效,沒想到真的能短暫穩住陸師兄,至於為什麼能穩住,她就更不知道了。

 眾人探討了一番。

 不出慕梨所料,白景耀頭一個出聲找茬:“從前月食或是祭月,阿決都沒有任何異常,為何慕師妹聽說了一個傳聞之後,阿決便乖乖就範了?”

 不等慕梨回話,陸夫人就搶先回應:“景耀,你有沒有認真聽你小師妹剛剛的回答?都說了是巨月月食,數十年才出一回,阿決這是第一次經歷,何來從前沒有異常之說?”

 白景耀立即頷首稱自己疏忽了,但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笑道:“說來奇怪,昨夜祭月之時,寂川就站在阿決身旁,親眼看見阿決掏出一包安神丹,抓了一把塞進嘴裡,就像是知道自己不久後會失控似的。不知是不是小師妹提前提醒了他,所以他才會在祭月之夜,特地備了一包安神丹?”

 慕梨腦子飛速運轉,很快便坦然回答:“那包安神丹就是我替他備的。”

 眾人一片譁然。

 白景耀側頭看向虛花真人,滿臉寫著“看吧師父,小師弟果然是被她下了毒手”。

 虛花真人正欲發作,段恆便先一步站出來,舉起手裡那包安神丹,神色堅定底氣十足地開口:“諸位師尊切莫多慮,這包安神丹,昨晚已經交由丹藥房分辨,這就是自凌雲峰丹藥房煉製的安神丹,沒有摻入任何一絲雜質,驗丹時大師兄也在場,可以一起作證。”

 虛花真人一愣,轉頭看向愛徒。

 白景耀只好微笑頷首:“當然,這包安神丹沒有任何問題,我只是有些好奇,若是擔心月食引發神智失常,為何慕師妹只為阿決一個人備藥?我等別說安神藥,就連師妹的一句提醒都沒有收到,難不成……慕師妹就這麼確定只有阿決會失控?”

 慕梨淡定回應:“我聽聞的說法是‘天賦極高的修士會神智失常’,前提自然是‘天賦極高’,據我道聽途說,白師兄應當沒有這方面顧慮,我覺得最危險的,應該是陸師兄,所以就把備好的丹藥讓他拿著,當然,萬一真有旁人失控,他也能及時取丹藥救人。”

 白景耀:“……”

 謝寂川忍不住小聲揶揄“天賦極不高”的白景耀:“慕師妹道聽途說的消息還都挺準確。”

 陸夫人蹙眉提出:“慕梨瞭解的也只有這些,昨日為了救我和五名茶社侍童,這孩子險些喪生於暴雨般的劍氣之中,定然受了驚嚇,如今身體尚未緩過勁來,沒其他事的話,就先讓她回去靜養罷,其餘的事,等阿決醒後問他便可。”

 “沒錯。”乾空真人應聲道:“慕梨回去歇息吧,昨日,你捨身救人的功績已被載入功勳簿,望你早日提升修為、考入我堂,以你的天賦,造福蒼生。”

 慕梨坦然行禮退

 出東鳴閣,回塔樓接回小胖崽立即開溜回府,以免白景耀又想起新的找茬姿勢。

 東鳴閣裡還在探討昨夜之事。

 慕梨走後,白景耀便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擔憂”。

 他認為巨月月食會引發神智失常是無稽之談。

 果真如此,凌雲峰祖輩數千上萬年間,飛昇者眾多,難不成一個“天賦極高”的都沒有?

 若是有,又為何從無此類異樣的記載?

 偏是一個飛昇先賢都沒有的清越宗有這個傳聞,這根本說不通。

 懷靈真人難得開口:“其實,阿決這般天賦,說是世間千萬年才出一次,也絕非狂妄。今日一早,我去茶社廢墟探查許久,結合慕梨救下的那五名侍童所述,阿決的潛力恐怕還遠超我等估測。我不認為此次意外經由他人操控,倒是擔憂阿決能否駕馭這般野蠻增長的力量……”

 白景耀旁敲側擊道:“懷靈師尊所言極是,叫人驚奇的還有一事——先是化解了禪淵上人都無法化解的虎妖怨念,後又控制住萬年一出的奇才,若是慕梨當真只有表面那點修為,要說天賦異稟,她或許不輸阿決。”

 此言果真引得幾位堂主微微皺眉。

 陸夫人卻道:“慕梨或許確實被低估了,方才懷靈師姐的擔憂也正是我的擔憂,經歷昨夜驚魂,我也擔心阿決無法駕馭自身力量,慕梨這孩子確實有著四兩撥千斤的奇巧,若她願意,我真想收她為徒,儘快提升她的實力,以免災禍再次降臨。”

 白景耀含笑低語:“您大可主動提出,這或許正是慕梨期待的結果。”

 虛花真人低聲喝止:“夠了!旁人愛子心切,你再如何多嘴也是徒勞,何必招人嫌惡!”

 陸夫人蹙眉看向虛花,想回嘴,又怕再被嘲諷“愛子心切”。

 盡常真人餘光察覺妻子生氣,立即冷哼一聲,反唇相譏:“景耀這張招人嫌惡的嘴,怕就是跟師弟學來的吧?”

 人際關係殺手虛花被戳中痛處,當即翻臉帶著愛徒離開了陸府,氣氛反倒緩和得多,其餘人都留在府裡等待陸決甦醒。

 讓其他三個堂主幹坐著等兒子睡醒,盡常心裡火燒火燎,就怕傳出去又叫人說他家教不嚴。

 妻子也在臥房裡守著,肯定是沒機會灌醒神湯了。

 盡常借跟乾空談論公事的機會,站在床邊,時不時就神情嚴肅地一手扶住床柱,趁機猛推一把,但他輕拿輕放,整張床跟地震一樣,卻完全沒發出一點聲音。

 幾輪過後,陸決還真就被他用外力晃醒了,但他沒睜眼,只側過身咂了咂嘴,右手掌心向上隱約抖了抖,依稀能辨出,是那個熟練的要飯動作。

 盡常抓準時機聲如洪鐘:“醒了嗎阿決?”

 陸決被嚇得渾身一震抬起頭,眯開一隻眼,周圍六個腦袋同時湊過來低頭圍觀他。

 長達幾十秒的時間裡陸決一動都沒動,但最終他發現假裝自己不存在,並不能結束這場噩夢。

 下一刻,他忽然回過神,低頭看自己穿沒穿裡衣,並同時拉起一旁的被褥蓋在腿上,然後面無表情坐起身,啞聲呢喃:“你們找到我地下室的木雕了?”

 這是腦子一片混沌的陸仙君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了。

 否則實在想不出什麼事能引來三堂會審。

 “他清醒了!”陸夫人一聽見“木雕”就知道兒子沒事了,激動地捂著胸口謝天謝地。

 盡常真人儘可能溫和地詢問:“阿決,還記得昨晚祭月期間發生了什麼嗎?”

 “祭月”兩個字彷彿陡然喚醒了陸決的恐懼。

 他蹙眉低下頭,屏住呼吸,雙手死死抓住腦袋,一些零碎畫面和恐怖的念頭,在腦海中飛竄。

 陸夫人趕忙上前摟住兒子拍哄道:“沒事

 了,沒事了,月食已經結束了。”

 彷彿身處一片沙暴之中,耳邊徒留尖利的風聲呼嘯,陸決咬牙抵抗痛苦,記憶海嘯般狂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