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166章 再遇

 遊闕看見這隻雌蟲的時候有一瞬間恍神, 卻不是因為對方獨特的外貌,而是對方的打扮: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一個破破爛爛的揹包,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遊闕當年從牢裡出獄的時候, 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但對方總不可能也剛從牢裡出來。


 雨勢漸大, 黑壓壓的烏雲墜在頭頂,吞噬了最後一絲光亮。這座由鋼筋水泥建成的小鎮也被陰影籠住, 像一隻巨獸悄然退回了洞穴暗處。


 遊闕絲毫沒有被雨淋透的慌張,他身上的西裝因為吸水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口袋裡彆著的紅玫瑰也掉入了地上的水窪。遊闕盯著眼前這隻雌蟲, 低沉的嗓音混著淅淅瀝瀝的雨聲, 一度被吞噬消失:


 “還不走?”


 遊闕的善心比這個國家的玫瑰還要稀缺,不一定次次都這麼好心出手相助。他語罷收回視線, 準備轉身回家, 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 卻發現古伊古和約翰仍傻站在旁邊。


 遊闕對這兩個總是捅簍子的傢伙沒什麼好態度, 低沉的聲音多了一分冷厲:“還不快滾?!”


 古伊古和約翰聞言嚇了一跳, 連忙慌慌張張逃走了,活像後面有狼在攆。遊闕眼見他們兩個離開,這才走入那棟破舊的出租屋樓,背影逐漸消失在了濛濛雨霧中。


 那隻雌蟲站在原地,盯著遊闕離去的方向看了幾秒,然後彎腰撿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揹包。他注意到地上的水坑有一朵被雨淋溼的紅玫瑰,在灰撲撲的路面上格外顯眼,撿起來一看, 才發現是紙疊的。


 聖裡埃這種貧窮落後的小鎮少見鮮花, 黑石山風雪漫天的監獄也見不到除了黑白之外的第三種顏色。


 雌蟲把玫瑰揣進口袋, 拎著揹包離開了。他沿著路邊的指示牌一路前行,七彎八繞,最後停在了聖裡埃最大的一家酒吧門前,哪怕玻璃門緊閉,也依舊不難聽見裡面嘈雜的碰杯聲和賭博搖骰子的聲音。


 賭、酒、走私,這三樣東西是聖裡埃最掙錢的門路,哪怕外面陰雨連綿,街上九成九的店家都生意慘淡,酒吧和賭場依舊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地方。


 雌蟲推門走進酒吧,徑直去了吧檯,哪怕渾身溼透也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有一種清凌凌的貴氣。他將手裡的揹包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動靜,詢問酒保:“你們的老闆在哪兒?”


 酒保聞言擦杯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抬頭看向他,神情顯得有些警覺:“你找我們老闆做什麼?”


 雌蟲面不改色道:“讓他出來,就說有一個朋友過來找他。”


 能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酒保多多少少也有些眼力勁,見過血的蟲和沒見過血的蟲氣質截然不同,而面前這隻雌蟲很明顯屬於前者。


 酒保有些猶豫:“稍等,我去傳話。”


 他語罷匆匆離開了,沒過多久後面的隔間就走出了一名藍髮雌蟲,赫然是這家酒吧的老闆斐文,也是聖裡埃小鎮的首富。


 斐文被酒保叫出來時神情隱隱顯得有些不耐,但當他看見吧檯旁邊站著的雌蟲時,面色頓時一變,低低驚呼出聲:“桑亞?!”


 他語罷快步上前,神情難掩驚喜:“你什麼時候來的聖裡埃,怎麼不提前打電話和我說一聲?”


 聽語氣,像是熟識。


 桑亞隨手從吧檯上拿了一瓶酒,“嘭”的一聲撬開瓶蓋,行事作風帶著和那張精緻臉蛋截然不同的利落:“今天剛到,凱文他們呢?”


 斐文道:“他們刑期短,半年前放出來就到聖裡埃了,都在後面,我帶你去。”


 他看起來對桑亞很是尊敬,甚至主動拎過吧檯上又溼又舊的揹包,帶著他走進了後方的隔間,讓一旁的酒保看得瞠目結舌:看來這隻雌蟲來頭真的不小,幸虧他剛才沒得罪。


 隔間後方有一張休閒球桌,頭頂燈光帶著酒吧特有的絢麗昏暗,三四隻雌蟲手拿球杆圍在桌邊玩得正起勁,冷不丁察覺到有蟲進來,下意識抬頭看向門口,忍不住驚呼出聲:“桑亞?!”


 一隻金瞳雌蟲率先扔下手裡的球杆迎了上去,語氣難掩激動:“老大,你什麼時候出獄的?怎麼不提前和我們說一聲?!”


 桑亞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出獄是什麼光榮事嗎?”


 凱文訕訕一笑,撓了撓頭:“不是光榮事,起碼是好事嘛,對了老大,法厄斯答應給你一個新身份的,他沒騙你吧?”


 桑亞沒說話,而是仰頭灌了一口酒,彷彿這種辛辣刺激的液體可以將他從鬼氣森森的地獄重新拉回人間。他皺眉嚥下酒液,從上衣口袋抽出一張身份證扔在球桌上,簇新的卡片在燈光下瑩瑩發亮:“他給了我一張新的身份卡,註銷了檔案裡的犯罪記錄,說……”


 凱文疑惑:“說什麼?”


 桑亞頓了頓,緩緩吐出一句話:“他說讓我以普通蟲的身份活下去……”


 凱文聞言靜默一瞬,撿起那張身份證遞還給他:“老大,其實當個普通蟲也不錯,我們都是從監獄裡出來的,也不可能再回軍部了,聖裡埃這個地方雖然窮了點,但還算清淨,我們隱姓埋名靠這間酒吧也能活得很好。”


 斐文也是一樣的意思:“桑亞,你的檔案雖然洗白了,但當初摘走你翅翼的那隻貴族雄蟲在帝都還剩下不少勢力,萬一被認出來難保不會惹上麻煩。”


 桑亞皺了皺眉:“我知道。”


 他語罷將酒瓶放在一旁,伸手接過凱文手裡的球杆,彎腰瞄準了桌上的一顆紅色球,俯身時溼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性感流暢的腰線,還有後背一大片早已結痂的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