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康叔第二天一早來伺候商邵用早餐。









下了一夜的雨,天朗氣清,透過陽臺望出去,蔚藍的海面一望無際,帆船港空了許多,一些帆艇已經被開出去巡遊。不過那艘超級遊艇仍停泊在港中,遠遠的似海上一座白色樓。









商邵今天上午有三場商務會面,林存康正跟他一一核實時間行程,末了問:“昨天還愉快嗎?”









“你問哪方面?”









老人家越來越會揣測聖意,一句話正著反著理解,風味大有不同。他口吻揶揄:“這麼說,確實是有愉快的方面。”









商邵放下刀叉,用熱毛巾細緻而從容地擦了擦手,才淡定地說:“你要是閒得來套我話的話,不如去幫我查一個人。”









康叔做出但憑吩咐的模樣,商邵示意他去主臥床頭櫃拿一枚祖母綠戒指。









康叔依言去了。黑胡桃木的檯面上,商邵昨晚上的口袋巾還是四方的模樣,上面躺一枚寶石戒。長方形的戒面,冰糖大小,火彩極亮,深邃而透,一看就價值不菲。他連帶口袋巾一起託在掌心,拿到商邵面前,不解:“你什麼時候買的?”









“昨晚上被人扔上來的。”









這酒店建築並不是垂直面,而是一層疊一層,從高到底由裡向外,像郵輪。他怎麼會想到,昨晚上回了房間沒多久,會從下面的行政套房陽臺上,扔上來一個什麼東西,啪的一聲砸在戶外實木地板上。









原以為是椰子砸落,或者外陽臺那株大王椰劈了一折葉子,但那些動靜都該更響。









指間擎支菸的短暫功夫,商邵難為地起了點好奇心。他慢條斯理地踱出臥房,俯身撿起了那枚綠瑩瑩的小玩意。









撿起來時才知道是枚戒指。雨後月光下,香菸霧氣潮溼著暈開,他垂目端詳一息,拆下系在戒圈上的那張真絲餐巾。









雪白餐巾上還印著酒店徽標,蝴蝶結被陽臺上的雨水沾溼了些,展開,黑色馬克筆的一行數字。









不必猜了,一定是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她是把這個戒指當石頭用了?”康叔匪夷所思。









他見慣了好東西,自然一眼就能分辨這戒指的價值。用它當石頭,多少有點暴殄天物了。









商邵“嗯”了一聲。









康叔更懷疑人生,遲疑地說:“她有沒有想過,其實可以打你房間的內線。”









“我告訴她了。”









“你怎麼告訴的?”









商邵飲一口紅茶,搭著腿,氣定神閒的模樣:“打內線。”









剛扔出戒指沒幾分鐘,房內電話就響,活似午夜兇鈴。應隱嚇得一抖,揭起聽筒不說話,以為是什麼變態私生粉。









電話那端聲音低沉清冷:“其實你可以直接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我。”









“然後呢?”康叔忍俊不禁,追問道。









“她說好的,下次知道了。”









“還有下次?”康叔挑了挑眉。









商邵:“我也這麼問她了。”









他還說:“看來應小姐經常幹這種事。”









“那她說……?”康叔追連續劇似的。









應隱還能說什麼?她扯緊了電話線,低聲而呼吸緊澀:“是第一次。”









她也知道這種話對面的男人必然不信。他該是見慣了女人的手段了,單純的放蕩的直白的欲擒故縱的,也該是看遍了女人的風情了,清純的嫵媚的明豔的成熟的,又怎麼會信一個名利場上的交際花,會是第一次主動給男人電話號碼?









但那也不過是為了還披肩而已。









頂多的頂多,摻雜了一絲一縷對宋時璋的叛逆。









康叔把綠寶戒指收進西服內側口袋,體貼地問:“需要我做點什麼?”









“查一下她的地址,把戒指寄過去。”









“她已經退房了?”康叔確認了眼腕錶上的指針:“現在才七點十分。”









“我問過前臺,她凌晨四點就退房了。”









“好。”康叔點頭:“我會盡快辦妥。”









其實商邵交代的這件事,在林存康眼裡很簡單。他昨天回去後看了應隱的演藝資料,發現她跟商家真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是綺邐的代言人,又跟柯嶼是好朋友,兩人一起合作了二少爺那部《再見,安吉拉》……”









商邵冷淡截斷他話:“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康叔明白了。商邵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應小姐的這一場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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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隱凌晨四點退房,接她的不是公司的阿爾法,而是另一輛粉絲不熟悉的轎車。









司機接上她,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後,她回到片場化妝室,沒有遲到一分一秒,反而早到了半小時。這會兒,劇組化妝師都還在酒店裡打著哈欠呢。









老闆到了,助理自然也得待命。應隱的隨行助理姓程,叫俊儀,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已跟了她六年。









程俊儀熟知她的生活習慣,雷打不動地遞上一杯滿杯冰美式,又用無紡布盛了冰袋,用來敷臉去水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