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77章 第 77 章










“你想死嗎?”他認真地問,並不是反問的語氣。









尹雪青搖頭又點頭,最後搖頭。









因為她一連串的搖頭,他沒有把她丟到雪裡,而是給她倒了熱茶。









他叫哈英,是牧民,也是護林員。夏天時,他一個月工作十五天,另外十五天用來放牧,冬天,他一個月只工作一天,今天上山,明天下山。









“如果我想死呢?”尹雪青回過魂來後,問。









“那就出去。”









尹雪青在這四個字裡笑了。她的羽絨服已經脫掉,穿一件緊身的線衣,是玫紅色,十分俏麗,將她的身段裹得很好,胸脯高高鼓鼓的,腰身細細的。她穿得很密實,但一笑,那種經年累月的騷情,從骨子裡滲出來。









演到這裡,慄山喊了卡。









一歇工,俊儀就馬不停蹄給她送上保溫杯,蓋上一直烘著的毛巾毯。









“不對。”他從監視器後起身,走進片場:“是哪種騷?”他問應隱。









應隱喝著枸杞水,被他問住,“我不明白您的問題。”









她演得很好,眼角眉梢的風情,很柔媚,且廉價,稍帶些市井世故。









“尹雪青,本來就是很騷的,這種騷是被職業和男人規訓出來的,成為她的本能和氣質,但是她面對哈英不同。那不是妓.女對嫖.客的騷,而是女人對男人的騷。”慄山稍緩了些:“什麼叫女人對男人的騷?她相中他,被他的荷爾蒙和相貌吸引,又覺得他的行事作風有意思。她鐘意,於是她不自覺獻媚,向他釋放自己的性吸引力,這個過程其實很純,是生物性的,比她勾引嫖.客的動機和過程都要純潔。但是,因為她是妓.女,所以她的廉價、她的放蕩又刻在骨子裡,被程序性地帶出來。”









緹文跟俊儀咬耳朵:“我完全聽不懂。”









俊儀想了想:“她的心把他當男人,但她的身體把他當恩客。”









“你在設計時,眼神、肢體要媚,但又有點不自在,那是跟一個英俊的男人獨處一室的害羞。她身體裡女人和妓.女在交鋒,現在是女人的部分落下風,等演到用雪擦身體那場,女人的部分到了上風,她被打碎了,只剩下一半,所以她的靈魂更純粹,但世俗給她的兇悍也一起被洗掉,所以無法支撐她面對接下來的那些窺探和惡意,加速了她的死亡。”









在這一場之前,應隱几乎沒ng過,因此這是她第一次聽慄山講戲。









他講的有多精準,就代表他的要求有多高精度,如一把刻度明確的尺子。









這一次的ng,直接卡了三天。









片場明面兒上沒動靜,私底下各種小群裡卻很熱鬧:



































































































第三天收工,這場戲仍沒過去。慄山坐在監視器後半天不動,把應隱這三天的每場戲都回看了一遍。









應隱道歉:“對不起,我會再找狀態。”









“你有沒有對誰動過心。”慄山以問句陳述,“你把黎美堅演得很好,但尹雪青靈魂裡跟黎美堅同樣的東西,你封閉起來了。你在抗拒姜特,為什麼?”









始終沉默坐在床沿邊的姜特,抬起眼眸看她。其實他不算意外,但他想聽應隱的回答。









“我沒有。”應隱半笑著,“您讓我們熟悉了這麼久,轉了半個月的村子。”









“你不對他動心,你的心裡有個聲音,在阻止你入戲。”









“我真的沒有。”應隱捧著熱水袋,說完話,唇抿得緊緊的。









“來,在鏡頭前跟姜特對視。”慄山吩咐:“攝影機!”









一號鏡位的掌機蔡司,比了個ok的手勢。









姜特配合地站起身。他很高,垂著眼看向應隱。









“推特寫。”慄山的命令很簡潔:“來準備好321——不不不,這場不需要打板,沒事的都走。”他清除掉閒雜人等,“好準備,對視,a!”









應隱的目光跟姜特對上,心裡默讀著秒。









1秒,2秒,3秒……漸漸的,時間迷失在她和他的對視中。









她心底的聲音模糊起來。









“別躲。”慄山捏著導筒。









應隱剛剛想躲開的目光,不得不又回到姜特的視線中。他的目光天然深情,居高臨下,是密密的一張網。









演員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之一——只要攝影機沒停,導演沒喊咔,戲就要繼續。









在靜謐中,應隱的心底漸漸染上焦躁。









是誰說的,對視超過三十秒,一個人就會愛上另一個人,即使不愛上,心跳也會加快,脈搏也會激烈,呼吸也會急促。那也許是吊橋效應,給人以心動的錯覺。









她轉開眼,這一次,慄山沒提醒她別躲。









可是他沒喊咔,姜特仍然在注視她,她躲不了太久,只能再度回到與他的對視中。









特寫鏡頭前,她的眼睫毛像蝴蝶輕顫,眸光倉促著,倉皇著,不得不看向他。堅定中染著一些逃無可逃的可憐。









“吻她。”慄山說。









鏡頭前的兩人都震動。









他們是有幾場吻戲,但那是之後,而非現在。









但這是導演的命令,現在不吻,之後也要吻。









慄山搭著腿,身體前傾,手肘支立在膝上,手指抵著下巴。他目光冷峻,目不轉睛,從清晰的特寫鏡頭中審視兩人的狀態。









姜特看著眼前這張臉,緩緩低下頭。他不會接吻,沒接過,不知道要不要扶住她的肩膀,或者摟她的腰。可他不敢輕舉妄動,兩手插在褲袋裡,俯身時,也不知道要閉眼。









應隱往後退了一步——或者說半步。女演員骨子裡的職業性,讓她止住了這一步。









但她好緊張,目光都發緊,呼吸急促起來,不得不閉上眼。









在兩雙唇即將觸碰上時,慄山終於喊了“咔”。









片場如凝固的水,在這一聲救命的咔中,再度流動起來。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回去,找回了呼吸。只是還沒緩上一口,慄山便鼓鼓掌:“來所有機位燈光準備,場記!”









二三機位的掌機回到鏡頭後,場記一溜小跑回鏡頭前,改好場次舉起板。打板聲隨著一聲a落下,尹雪青和姜特的第一場對手戲再度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