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81章 第 81 章










商邵點頭,由她指揮。









“你穿秋褲了嗎?”









商邵表露出恰到好處的求知和不解:“什麼是秋褲?”









俊儀的目光停在他腿上。









一條羊絨呢料的黑色西裝褲,高級的質感和光澤,筆挺的褲線,不知要傭人打理多久?聽康叔說,他有兩名傭人,專只為他熨燙衣服。俊儀感嘆他如此跋涉一遭後,衣著還是隨著人的體面矜貴,卻也難免好奇:“香港也就算了,你在英國留學,冬天也不穿秋褲?就是保暖褲。”









商邵明白過來,“沒有冷到這個地步。”









“那你現在……”俊儀的目光又自下而上地移上去。他穿了黑色羊絨大衣,裡頭是西服和馬甲,自然也是高檔羊絨面料的,最裡面是襯衫,領帶飽滿地打著。









她不必問了,因為商先生看著確實不冷。









俊儀轉而笑起來:“你看上去,要到主席臺上發言。”









商邵溫和而疏離地笑了笑:“早上走得急。”









私人飛機隨商檠業去了新加坡,要中午才回來,他是匆匆先到了寧市,再從那邊乘坐航班過來的。一切從急從簡,他只帶了身份證件和手機,在機場想買一個充電寶時,只從大衣皮夾裡摸出一沓港幣。那時他心神不寧,與導購大眼瞪小眼半晌,才被對方提醒:“可以支付寶。”









“沒有。”









“微信。”









商邵凝眉,如實說:“也沒有。”









平心而論,他出入任何地方,不是主辦單位負責,就是康叔和董事辦隨行陪同。他幾乎沒有自己花錢的餘地,餐廳簽單,裁縫鋪每年結賬,奢侈品店有他的預留衣架,專人專寄lkbk,康叔每月派人造訪一次,將合適的款式取走,要給誰打錢轉賬,也都是由康叔代勞。他的生活井井有條,看不到什麼錢的痕跡。









導購只好微笑:“那麼先生,您也可以刷卡。”









於是那張處理上億額度的卡片,頭一次完成一筆私人生活化交易,顯示扣費9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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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儀預備把戲服送給應隱後,就去給他借衣服鞋襪,再拿一雙烘鞋器,好把他那雙手工巴洛克皮鞋烘乾。









“我先走了 。”她打招呼,掩上門,也沒注意到商邵自始至終抄在大衣口袋裡的左手。









熱水來得還算快。劣質水管的水溫水量都很不穩定,商邵在水龍頭上研究了半天,眉頭皺得很深。









很燙。









怎麼變涼?









手指剛探入水流之下,就燙得他縮回了手。









不如用冷水。









但冷水刺骨。









溫有宜電話打過來時,他剛研究透這玄奇的出水裝置,水溫控制在溫暖偏燙,他沖洗著受傷的那隻手,看著血色由濃變淡,順著白色的陶瓷盆衝入下水道。









“阿邵,新年快樂。”溫有宜問候,身後跟著一串更熱情的,一聽就知道是商明寶他們。









“新年快樂。”商邵面容溫和下來。









“接到你朋友了嗎?”









溫有宜問著,完全沒留意身後四個子女的眼神互動。









“什麼朋友啊,讓大哥哥年都不過了?”明寶挑挑眉。









“一定是好朋友咯。”明羨跟她唱和。









溫有宜打了她一雙女兒各一下,明卓什麼也沒說,也被雨露均霑地捱了一下。









“le朋友有要緊事,不是要緊事,怎麼會在年三十驚動他?”溫有宜點點明寶鼻子:“不許亂說。”









轉向商陸:“還有你。”









商陸原本懶洋洋坐在一旁聽好戲,雙臂環胸,右踝搭著左膝,這會兒沒處說理,腿也放下人也坐直了:“我他……”









正月裡不能罵髒話,他硬生生嚥下,暴躁然而乖巧地坐了回去。









水流聲中,商邵的哼笑聲若有似無:“接到了,不過她比較忙,現在就我一個人。”









“那你吃年夜飯了沒有?”溫有宜關切他餓肚子。









“還早,等會吃。”









“你去得那麼著急,康叔也沒跟著,一切都好?”









商邵停頓了須臾,才“嗯”了一下,聲音低沉下來:“都很好。”









只是掛了電話後,他兩手撐著臺盆邊沿,沉默地站了很久。









洗澡也是件麻煩事,因為屋主將冷熱水的出水方向裝反了,導致他等了很久也還是冰水,抱著變通的心情試試看,才等到熱水。









虧他身體好。









花灑聲中,俊儀在外面敲門,十分歉疚:“商先生……衣服沒借到。”









她問了一圈,奇了怪了,那些劇組的同僚、村民沒一個肯借,都笑而為難地推說沒有。在他們反覆說著的“很髒”、“沒洗乾淨”、“埋汰”中,俊儀漸漸明白過來。他們不是不肯借,而是不好意思借,因為他看著太尊貴,而他們的衣服卻如此樸素陳舊。









“羅思量,你肯定有。”俊儀抓住製片主任不鬆手。









“別開玩笑,我這哪能給他穿。”羅思量笑著,像她求饒。









太高不可攀的人,讓別人想施以援手時,都要首先考慮自己夠不夠資格。









商邵關了水,還是簡短的兩個字:“無妨。”









俊儀便蹲下身,將烘鞋器塞進他冷冰冰的皮鞋中,打開開關,又聰明起來,將他的西裝褲搭到了油汀上。她的聰明實在是隻有一半,否則剛剛就想到,這會兒說不定都烘乾了。









她告別後,商邵才從浴室走出。洗過澡,手心剛凝固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他一件件換上原來的衣服,用領帶在掌心纏繞數圈,面無表情地等待那抹血色停止滲透。









哈薩克傳統的大通鋪上,親密整潔地疊著三床被子,被子上蓋有毛毯。三床被子花色各有不同,當中的那一床,高支長絨棉,純白的底,小小的黑色蝴蝶結是人工刺繡的,很疏散地分佈著,四周鑲一圈荷葉邊,荷葉邊由細黑線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