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109章 第 109 章

    她願不願意?



    嫁給他, 跟他一起生育子女,從此擁有一個跟他的家。



    Ray從遠處再次洄游過來時,覺得他們兩個蹲在如此漂亮的英式花鏡中, 不像端莊的求婚, 倒像兩個小朋友。



    商邵單膝跪著, 在她的懸而未決中,手心已經潮了一片。他並不認為應隱會拒絕他——這並非出自對自己的自信, 而是基於對彼此愛情的信任, 但她遲遲不說“我願意”, 他的心還是如氣泡上升,被提到了不見底的高空。



    “怎麼了?”商邵失笑了一下, 剋制著呼吸裡的艱澀:“要考慮這麼久?”



    “什麼,才兩秒而已。”應隱不滿他對時間的概念。



    她仍然雙手盤著膝彎,巴掌大的臉側過,貼在上面。目光一時看商邵,一時看戒指。



    “你上次為什麼要帶我去見姑婆?”天真不諳世事的語氣。



    商邵心裡沉了一下,溫柔敷衍過去:“她是很重要的長輩,我想讓她見見你。”



    “這麼重要的長輩,商陸都不認識。”



    商邵這次的怔色直接顯露在了臉上, 眉心也跟著蹙:“你問過他了?”



    他託著珠寶盒的手垂了下來, 腕心朝下,將那枚絲絨盒攏在掌心,但沒蓋上。



    “嗯。”應隱點點頭,“有一天去見了他和柯老師,聊了聊。──你在雪青的片場裡, 跟他說的‘做好準備了’, 又是什麼意思?”



    喉結的滾動是很細微的, 怕應隱看穿,商邵只嚥了一半。他平靜而坦然:“做好你拍一輩子電影的準備。”



    這也不算撒謊,只是對真相的粉飾性表述。



    “做好我隨時會走的準備,是嗎?”應隱無縫地拆穿了他。



    商邵驀地攥緊了絲絨盒。



    他沒說話,因為這樣的場合,再好聽的謊言,也是褻瀆的。



    “姑婆的丈夫自殺了,她的房子裡看不到日曆,晚上不點燈,對四季和晨昏都失去了興趣。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十幾年。”應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商邵終於用力吞嚥了一下,嗓音發緊:“應隱……”



    但他好像說不了什麼話。



    “是姑婆不後悔,還是你不後悔?就算你走到了她同樣的境遇裡。藍花楹只開二十天,剩下的三百四十五天都乏善可陳。”



    商邵生硬地說:“我們今天不談論這個,好嗎?你還沒做好準備的話……”



    他作勢要起身走,罕見的匆匆,但搭在膝上的手被應隱牽住。



    “你告訴我,你親口講給我聽。什麼不後悔,什麼準備好了。”應隱翹起唇角:“你跟姑婆能說,跟商陸能說,怎麼就不跟我說?”



    商邵任由她勾著指尖,另一手抹了把臉,靜了半晌,抿唇笑起來。



    “我想你嫁給我,一輩子是長是短,我都接受。我愛你,抱著你隨時會離開的覺悟愛你,並且不後悔。我會永遠陪著你,對於你走後所遺留給我的世界,我已經擁有過充分的想象,也見過最真實的現實,因為愛你,我不恐懼。我會永遠陪你。”



    他注視著應隱的雙眼,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斂了,歸為一種平靜的決議。



    “無論生死,商邵永遠只屬於應隱。即使有一天你離開,不在,你也擁有全部、唯一、完整的我。我會陪你,直到我不再呼吸。”



    應隱的身體抖了一下,是從靈魂透到四肢百骸的。



    “就算現在老天告訴我,你將在哪一部戲裡殞落,也不能消減我現在單膝跪在這裡、請求你嫁給我的決心。誰都不能阻止我娶你。”



    但他說得再平靜,也無法抵消他心底的慌張。



    他怕極了應隱要為他好。



    商邵的指尖緊緊抵著那枚頂級珍稀粉鑽,指腹泛出蒼白。



    寶石美麗但堅硬,他其實很痛的,只是沒有察覺。



    “誰都不能阻止你娶我,除非……”應隱端正好臉,下巴擱在交疊的小臂上。



    商邵沒想過這當中還有什麼“除非”的可能,心裡不自覺隨著她的停頓一痛。



    “除非什麼?”他艱澀地問。



    應隱的目光定定地與他交匯:“除非我不愛你。”



    商邵的心驀地定了。



    他臉上沒有表情,那是他在久居高位中,所鍛煉出的波瀾不驚的鎧甲,是本能。聽了這一句,他仍是靜了很久,目光裡的溫柔卻如光點浮起,之後才漸漸地,一點點地抬起唇角。



    他是如此地知道她愛他,與他確信自己愛她的程度一樣。



    “嫁給我。”他再度說,說不上是溫柔還是篤定。



    “我願意。”



    ——在這一句中,應隱猛地撲到他懷裡。



    “我願意嫁給你,不是你永遠屬於我,是我永遠屬於你。不是無論生死,是我要愛你,陪你,在自然衰老、死去的有限生命裡,在時間的無涯裡。我永遠、永遠不會讓你一個人。愛不夠形容,愛不夠形容,我對你。”



    商邵單膝跪了太久,肌肉不聽使喚,在擁住應隱的同時,狼狽地坐倒到了地上。身體後仰,壓倒了一片錦簇花團。



    他把人抱得很緊,膝蓋上鑽心的疼痛,肌肉裡泛出的痠麻,通通都不管。目光從空洞到回神,他一邊笑,一邊在心跳的失速中,反覆吻著應隱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