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118章 第 118 章


 這個話早聽他講過十幾遍,因為預知了接下來的結局,幾個人都憋笑起來。


 林偉奇看著應隱,語氣激烈道:“那瞬間我真以為是被什麼國際刑警包圍了,什麼槍戰、撞船、爆炸,上法庭時怎麼自證清白怎麼上訴越獄全部都想了個遍,結果最後是他爺爺叫他回家。”


 話音剛落,餐廳裡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應隱攥著刀叉,笑趴到桌子上。


 商邵無奈,跟著莞爾:“別笑,二十一歲時的事情。”


 那是他為了環遊世界所做過的最充分的準備:狀態良好的遠洋帆艇、三個志同道合經驗過硬的船工,以及對家裡的瞞天過海。沒想到最終還是被商伯英識破。


 乖乖上了岸,商伯英在碼頭的一間大堂裡等他,他不吭聲,商伯英問時,才冷靜地說,他原本的夢想是單人環遊世界,現如今僱三個人已經是妥協。商伯英聽了,連柺杖帶茶碗都一起扔到他身上。


 茶葉茶湯淅淅瀝瀝揚了商邵一身,他沒說話,周圍也沒旁人,只有死寂。


 老人家心有餘悸,夢裡時時牽掛驚痛著意外死亡的長子,商邵懂。他這個長孫,不得不為他惜命。


 “leo這個人,就是看上去四平八穩。”邱停安抿一口紅酒,慢悠悠說,“我們小學四年級時,有個同學在板球比賽時組織逃課,被老師一網打盡,那個領頭的就是他,偏偏他平時看上去靠譜優良,老師不批評他,還痛惜他被我們帶壞!後來去了英國,寄宿制,又逃課,翻鐵欄杆時,一扭頭,路燈照得雪亮,我說,幹,他媽的怎麼又是你。”


 幾個人又轟然笑起來。


 “我們幾個都罰站批評,到了他這裡,宿管那老頭說的話一模一樣——leo,我知道你是被他們帶壞。”邱停安嘆笑一聲,問應隱:“你就說,跟他當同學,我是不是倒了八輩子黴?”


 應隱笑得喘不上氣,“嗯”一聲,被商邵摟進懷裡。


 “誰倒黴,嗯?”他垂下臉,捱得極近,邊親她唇角邊笑問:“我可沒有慫恿他,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邱停安抱臂環胸,搖一搖頭:“你幸好不做壞事。”


 “我沒有想過你還會逃課。” 應隱笑累了,緩了緩,拿掌心貼住心口,朝後仰起眼眸看他。


 “這不叫逃課,叫對現有規則提出修正建議和嘗試。”商邵溫文爾雅道。


 因為氣氛好,又許久沒見,醒好的兩瓶紅酒很快就見了底。藉著酒意,幾人都開始審問戀愛細節。也不知怎麼的,變成了單方面的真心話坦白局,答得出的答,答不出的,便喝一杯。這麼見鬼的規矩,商邵心情好,竟然也認了。


 “誰先喜歡誰?”


 商邵還沒開口,應隱便捧著紅酒杯,垂著眼睫道:“我。我先喜歡他。”


 邱停安痛心:“大明星,你真是眼神不好,這輩子算了,下輩子擦亮眼。”


 商邵笑了一息,懶洋洋警告他:“別亂說,還沒登記,把她說反悔了,你賠不了我。”


 “那麼也是嫂子追的你?”


 “是我追的她。”商邵笑了一笑:“她剛剛給我面子,其實是我對她一見鍾情,見色起意,圖謀不軌,步步為營。”


 “我的老天。”孟泊還冷靜地道,“我不能想象。”


 他跟商邵是在環劍橋的騎行中認識的。每個週末,他都會騎一輛黑色自行車,沿著劍橋古老的街道騎行一圈。他總是會遇到商邵,穿英倫式的襯衣馬甲西服,顏色質感都配得很好,有時會把馬甲換成針織衫。秋冬時是如此,夏天便單穿一件襯衣,袖子工整地卷著。


 如此三個月,孟泊還都一聲不吭,有時年輕氣盛,衝下三一巷時,故意超過他。終於有一次,他在康河邊跟他相遇,見他身邊跟著一個父輩人物。等他一人了,孟泊還腦子一抽,說:“你跟你父親長得不是很像。”


 商邵微怔,笑了一笑,回道:“那是我的管家。”


 “你不覺得我唐突?”孟泊還問。


 “你跟我一起騎了六個週末的車,我想也快了。”


 周圍草長鶯飛春風報信,孟泊還卻震驚得不能動。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他,但無數次偶遇,他都不動聲色,甚至眼神對上時,也毫無波瀾,連一絲絲的不自在都沒有。


 他從沒見過比商邵更有耐心、更沉得住氣的人。與他一比,他這個只小一屆的,簡直像毛頭小子。


 劍橋的中國面孔這些年越來越多,但那時並不算多,孟泊還跟在他身邊交友遊歷,很久很久後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浪蕩子,把愛情當一個有趣的遊戲,因而知道商邵身份後,第一個念頭便是:他身邊怎麼不留女人?


 他甚至問過商邵,是不是家裡早早給安排了聯姻對象。這樣一個人,他說他見色起意為得到一個女人步步為營。


 孟泊還問:“他有沒有跟你說過兄弟會的事?”


 “嗯。”應隱點點頭。


 “你沒有懷疑過他是gay嗎?”孟泊還不可思議道。


 “……”應隱抬眸望了商邵一眼:“沒有。”


 “為什麼?”


 “因為眼神。”


 “什麼眼神?”他追問,像在法庭上。


 “他看我的眼神——”應隱太好套路,說完了,才臉紅起來。


 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莫名的侵略性和佔有慾,是gay才怪。真gay看她的眼神她又不是不知道——比如商陸,全程一個字:穩。


 邱停安問了個超尺度的問題:“第一次在哪裡?”


 即使是再好的朋友,商邵絕也不可能把這種事拿出來品論。他不回答,將杯中威士忌飲盡後,手指點點桌子,散漫而舉重若輕的兩個字:“夠了。”


 等到把邱停安帶來的六瓶紅酒都喝完時,幾人便轉移到另一間廳裡,一邊玩德撲,一邊喝酒。


 應隱不會玩,聽商邵講了遍玩法,懂了:“就是比大小,吹牛,跟骰子一樣。”


 雖然本質上沒錯,但商邵已經預見到要輸一晚上的局面。


 “德撲是博弈遊戲。”他認真道,拿起紙和筆,一邊舉例計算賠率,一邊教應隱:“加註,棄牌還是all in,都有算策。”


 他的教學太耐心,孟泊還玩著籌碼,說:“你帶應隱一起玩不就好了?”


 邱停安道:“不行,每次leo在我都輸很慘,今天她來,leo不準入席,給我們發牌。”


 商邵一笑,偏垂過臉,將袖子慢條斯理地挽上去:“行。”


 邱停安未雨綢繆:“不準支招。”


 哪知應隱根本不怕,自信心充足:“不用他教。”


 商邵放棄讓她在微醺下保持理智和算力的策略,出下下策:“你可以觀察他們,如果你無法琢磨他們的底牌和自己的勝率的話,就試一試分析他們的微表情。或者,用你的演技騙過他們。”


 應隱合掌一擊:“這個簡單!”


 小女孩的樣,讓數人都笑起來。


 商邵便紆尊降貴地給他們當起荷官。他洗牌的模樣慵懶嫻熟,指尖修長,切牌、翻牌、攬籌碼,自有股賞心悅目。


 這幾人都是老手,應隱初來乍到,腦子生鏽,連誰大誰小都要在心裡默背一遍,怎麼跟得上?


 偏偏他們還故意在分牌下注間隙跟她閒聊。


 話很少的建築設計師lee問道:“我想知道leo談戀愛是什麼樣子的。他帶你去哪裡玩?”


 “玩帆船和皮划艇,”應隱一手託著腮,認真道:“去森林裡露營,聽雨。”


 咦,底牌是什麼?忘了。她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