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 120 章 楚驥

城南,百姓圍著一間焦黑的藥材鋪指指點點,官差不斷趕人,還是攔不住人群看熱鬧的心。

“光天白日的,怎麼燒成這樣了?”

“哪是燒的,是炸的!”

“怎麼回事?”

“不知道,大清早的我正忙著掃地呢,突然聽見轟隆一聲,出來一看,回春堂被炸的焦黑。可憐了楚郎中,遠近聞名的神醫,竟被炸死了。”

“什麼,死的竟然是楚神醫?長安最近怎麼盡發生邪事,前兩天城北一個酒樓掌櫃也被炸死了,那天還是上元節呢。”

“唉,不知道是不是王道失德,惹怒了上天,這才在長安降下種種天譴。從去年起長安就命案不斷,都沒安生過。”

“噓,這種話可說不得!”

身後議論聲紛紛擾擾,明華裳站在回春堂門口,仔細看店中擺設。明華章從裡間出來,明華裳問:“怎麼樣?”

“和錢益一樣,被炸的面目全非,宛如焦炭。這究竟是什麼火藥,威力如此強大?”

炸成這個樣子,便是叫仵作來驗屍都無從下手,屍體上很難再提取到線索。明華裳微微嘆氣,說:“錢益被炸死,曾經給柳氏開藥方的郎中也被炸死,我知道不能先入為主,但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明華章有條不紊給各個官差交待了任務,用眼神示意明華裳跟上,朝後院走去:“不急著下定論,先去問問這位楚神醫是如何被炸的。”

死者楚驥,坐診回春堂,乃遠近聞名的神醫,在附近頗有名望。事發時回春堂剛開門不久,店中無客,唯有楚驥和藥童在。

藥童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呆呆坐在後院藥坊裡,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一男一女相攜而來,男子身上的官袍緋豔霸道,隨著他邁入,亂糟糟的藥坊彷彿霎間侷促起來。

藥童站起身,聲音都有些哆嗦:“見過大人,師父不是我殺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明華章道:“沒人說元兇是你。你把當時的情景不分鉅細,全部複述一遍,是非曲直自有官府分辨。”

藥童戰戰兢兢說:“醫館照例辰時開張,快辰時時我開了門,師父讓我去後面炮製藥材,他來整理藥櫃,然後我就一直在後面切藥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一聲炸響,我嚇了一跳,趕緊跑去前堂看,卻看到師父倒在地上,周圍全是火,地上血肉模糊,有一截斷掉的胳膊都飛到門口了。那時師父還有氣,我嚇壞了,趕快跑出去喊人,但等我叫人回來,師父就斷氣了。”

藥童說著又嗚嗚哭起來,看起來受到了極大驚嚇。明華裳看藥童臉上的驚惶不似作偽,問:“從開門到爆炸這段時間,有人來過回春堂嗎?”

藥童茫然搖頭:“我一直在後面切藥,我不知道。”

明華裳問:“那你可曾聽到可疑的聲音?比如你師父和什麼人交談、爭吵?”

藥童下意識搖頭,頓了下,不確定道:“師父出去了一趟,算嗎?那會我正在切藥,突然聽到師父問‘是誰’,我以為師父在喊我,趕緊跑去前堂。但師父沒注意到我,他從外面抱了一個包裹回來,抱怨‘又是誰亂敲門’。我見沒我的事,就回來繼續炮製藥材了。再然後,就聽到了爆炸。”

明華裳神情一凜,這麼說,那個包裹裡面極可能是火藥!她忙問:“是什麼樣的包裹?”

藥童拿手比劃:“大概這麼高,這麼長,看起來挺沉的。我以為是藥材,就沒在意。”

“經常有人在你們門口放包裹嗎?”

“也不算經常吧。”藥童說,“有些人付不起藥錢,會送自家的雞蛋、布匹來抵,也有人去城外採野生草藥,送來我們藥鋪,多少能抵些錢。”

明華裳若有所思,如此看來,應當是兇手將火藥藏在包裹裡,放到回春堂門口,故意敲門提醒楚驥後立刻離開。楚驥以為又是抵賬的草藥,毫無防備抱進來拆開,旋即被炸死。

明華裳問:“這幾日有人來找過你師父嗎?”

藥童搖頭,明華裳拿出柳氏的畫像,又問:“最近你見過這個女子嗎?”

藥童盯了一會畫像,還是搖頭。明華裳很意外:“你好好想想,不拘最近,幾個月前也可以。”

藥童仰頭想了好一會,依然一臉困惑:“不記得了。”

藥童被嚇著了,明華裳也不好繼續逼問,她看了看周圍,問:“我可以在這裡看看嗎?”

藥童瞥了眼明華章身上的官袍,畏懼地點頭。明華裳在作坊中走過,拿起各種製藥工具看,問:“平時炮製藥草,都是你在做嗎?”

“關鍵的幾味藥材是師父親自動手,其他都是我做。”

明華裳看著堆積成山的藥草,問:“這麼多活,你乾的過來嗎?”

藥童垂下頭,訥訥說:“晚睡幾個時辰,總是能幹得過來的。師父怕被人學走了藥方,從不讓人靠近作坊,我得師父賞識才能和師父學習炮製。事情多,正說明了師父看重我。”

明華裳看看才十一二歲的藥童,再看看繁重的炮製苦勞,默默嘆了口氣。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恩父恩兩重高山壓在頭上,藥童哪還敢說不,連喊累都成了忘恩負義。

藥童這裡再問不出有用的信息,明華章見藥童畏畏縮縮的樣子,不欲為難一個孩子,示意明華裳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