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69章 重巒

 這種細節,除了明華裳這種出身富貴又熱愛吃喝的小廢物,還有誰能注意到?

 明華裳激動起來,匆匆將酒壺放回原位,提著衣襬就往外跑。

 明華裳氣喘吁吁跑回西樓,連路上撞到人也不顧了。她推開江陵房間的門,激動道:“兄……世子,我知道了!”

 江陵正要出去找她,猛地看到門被推開,都嚇了一跳。他連忙把明華裳拉到屋裡,關上門道:“你瘋了,忘了進門前要用暗號聯繫?裡面還有人,萬一被外面的人看到怎麼辦?”

 明華裳這時候才慢慢記起來,玄梟衛是有這個規定,她也是高興傻了,竟忘了這麼重要的流程。明華裳壓抑著興奮,低聲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江陵看向內室正在忙的另三人,道:“巧了,就在你推門前,明華章也說知道了,還讓我立刻找你回來。我還沒出門,你自己就跑回來了。你們倆猜出來的兇手,是一個人嗎?”

 明華章聽到明華裳回來了,只是抬眸掃了眼,淡淡對她伸手:“過來。”

 明華裳噠噠蹦過去,明華章接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明華裳好奇地看向前方,任遙研墨,謝濟川作畫,明華章負手旁觀,這個搭配,怎麼看都有些魔幻。

 明華裳看了一會,慢慢認出來:“謝阿兄畫的是樓下那座屏風?”

 “是摹。”謝濟川嚴謹地糾正。

 “哦,臨摹。”明華裳問,“臨摹這個做什麼?”

 謝濟川下筆如飛,潑墨山河很快在他筆下具現,除了尺寸縮小,其餘細節與大堂中的屏風一模一樣。聽到明華裳的話,謝濟川勾了勾唇,輕諷道:“我也想知道,這是在做什麼。”

 明華章見他已經畫完第一重山,及時叫停:“後面的山在另一張紙上畫。任遙,你取剪刀來,沿著墨跡把畫剪開。”

 江陵也湊過來看熱鬧,他這樣牛嚼牡丹的人聽到都吃了驚,不可思議道:“啊?這麼好的畫,剪開?”

 “對,剪開。”明華章淡淡掃了眼謝濟川,說,“畫者深明大義,眼高於頂,不會介意一副臨摹作品的。”

 謝濟川冷冷呵了聲:“你還真會慨他人之慷。”

 明華章沒搭理謝濟川,他見任遙面露難色,問:“怎麼了,不忍心嗎?”

 “倒也不是。”任遙誠懇地說,“沒有剪刀。”

 空氣短暫地凝滯了片刻,明華章從容不迫地說道:“用刀劃。記得邊緣要裁仔細,完全沿著墨跡,不能殘留白邊。”

 明華裳看著任遙和江陵人手一柄尖刀,趴在畫紙上用力劃拉,著實沉默了。明華章見畫畫和裁剪都需要時間,便問明華裳:“剛才你跑進來,說知道了什麼?”

 “哦。”明華裳想起來了,說道,“二兄,我二搜現場,發現風情思苑茶几上的酒具被換過。”

 明華章聽著嚴肅起來,用手指比劃方位:“是這邊的酒具?”

 明華裳點頭,就著明華章的手示意:“這裡擺著酒罈和酒器,我查了酒器,發現酒壺上是纏枝摩羯紋,而四個酒杯上是蓮花紋。天香樓既然花得起錢打全套金酒具,沒道理配不是一套的杯盞,所以我懷疑酒壺被人換過。這種時候還要回案發現場,可見酒壺上有很不利於兇手的證據。案發後再回去收尾,這和兇手佈置密室時表現出的冷靜、縝密格格不入,所以我懷疑,張子云之死出岔子了,中途有什麼人干擾,害兇手原定計劃落空,導致他只能後期補救。”

 明華章聽得很仔細,時不時點頭回應。江陵不及任遙用刀利索,被她嫌棄地推開,江陵無所事事,聽完了明華裳後半截話,問:“照你這樣說,殺人兇手豈不是……”

 明華裳,明華章,以及案後揮毫的謝濟川,幾乎同時道:“玉瓊。”

 話音剛落,謝濟川的山也畫完最後一筆。他將毛筆放下,鬆了鬆手腕,笑道:“二妹妹,你贏了。”

 他自負聰明,哪怕明華章讓他臨摹玉瓊的畫,也不曾動搖他的觀點。可是,隨著明華裳回來,披露現場的酒壺被人換過,群山在他筆下聳立起來,他的思緒也如輕舟橫渡,撥雲見日。

 他難得用心準備,卻輸給一個小女娘的直覺。兇手不是老鴇,是玉瓊。

 江陵聽得似懂非懂,問:“不可能啊,戌時後玉瓊一直在西樓,直到張子云被發現也不曾去過東樓,她怎麼動手的?”

 “這就是這些畫的用途了。”明華章看向任遙,“好了嗎?”

 任遙放下一座被裁剪出來的青山,捏了捏手指道:“還剩下一張。”

 “這張不用裁了,大致比劃一下就可以。”明華章將所有畫收起來,說,“謝濟川,江陵,任遙,你們三個往遠站。二孃,你到對面來,拿著這裡。”

 明華裳陪明華章將紙頁整理好,捏著畫紙邊緣立起來。明華章問:“你們看到了什麼。”

 謝濟川抱著手臂,默然不語。江陵聳聳肩,道:“一張畫了很多山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