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079

 蘇懷銘和傅景梵的身高和體型差距很大, 傅景梵枕著他的頸窩,強行窩在他懷裡,蘇懷銘只能挺直著腰, 微微掂起腳尖,配合著傅景梵。

 但時間一久, 蘇懷銘就堅持不住了。

 腳尖痠軟, 小腿肚抽筋似的顫抖,蘇懷銘咬了咬下唇, 不忍心推開還沉浸在過去回憶中的傅景梵, 只能慢慢把腳放下。

 他剛一動,便感覺到柔軟溼潤的東西, 順著脖頸的線條向上滑動, 火|熱的呼吸落在了脖頸的動脈和他的耳垂。

 !!!!

 蘇懷銘第一次和人這麼親近, 那裡又很敏感,立刻被刺激得軟了身體, 若不是身前還窩著很大一隻的傅景梵,他恐怕都要站不穩了。

 傅景梵卻像是沒發現蘇懷銘的異樣,撒嬌似的在他脖頸蹭了兩下, 又埋了進去,沒有想站直的跡象。

 沒辦法,蘇懷銘只能竭力調整呼吸,夜裡微涼的空氣順著鼻腔, 滑進身體裡, 減緩了大腦的充血程度, 但臉頰上的熱度一直退不下去。

 外界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 傅肖肖的爺爺和大伯還在交談, 但蘇懷銘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話了, 仰頭看著夜空,強逼著自己將注意力轉移開,一顆一顆數天上的星星。

 他想要給傅景梵安慰,卻不知道前因後果,也怕他表現出來的憐憫,會傷害到傅景梵高傲的自尊,只能用這種方式沉默的陪伴著他。

 傅肖肖的大伯和爺爺終於走了,蘇懷銘沒看見,又過了一會他才察覺到,微微側頭看著窩在他懷裡的傅景梵,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還好嗎?”

 聽到這話,傅景梵慢慢直起身。

 蘇懷銘清楚的看到傅景梵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但幾個呼吸後,傅景梵便調整好了情緒,依舊如往常那般矜貴冷淡。

 這讓蘇懷銘更加心軟了,他仔細觀察著傅景梵的神情,沒放過一個細節,想要安慰他,卻又無從開口。

 氣氛安靜了足足一分鐘,還是傅景梵先說道:“走吧,肖肖已經在等我們了。”

 蘇懷銘欲言又止,遲疑了幾秒才重新揚起笑容,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配合的說道:“好啊。”

 兩人順著小路並肩向前走去,誰都沒有開口,但氣氛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很快,他們的身影出現在傅肖肖視線中。

 傅肖肖是個小開心果,立刻蹦跳著跑過來,強行擠到了蘇懷銘和傅景梵中間,用肉嘟嘟的小手去牽他們。

 “你們好慢哦。”傅肖肖說完,目光擔憂地看蘇懷銘,關切的問道:“爸爸你好一點了嗎?”

 蘇懷銘無奈地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揉亂了他的頭髮,“跟你說過了,我沒事。”

 傅肖肖不滿的嘟了嘟嘴,沒跟蘇懷銘計較,像個小大人繼續說道:“你以後要早睡早起,多多鍛鍊,這樣才能健健康康哦,要不然還需要我保護你!”

 蘇懷銘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小孩子教育,突然被激起的逆反心,說道:“我再怎麼樣也比你強!”

 傅肖肖相當臭屁,膨脹得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小朋友,立刻不滿意了,掂著腳尖看向蘇懷銘,挑釁的說道:“那我們比比。”

 “比就比。”蘇懷銘幼稚起來,畫風可以跟傅肖肖完美融入,“那我們就比誰先跑到車旁邊吧。”

 “好。”傅肖肖立刻甩掉傅景梵的手,和蘇懷銘比賽。

 蘇懷銘輕輕鬆鬆贏了傅肖肖,傅肖肖像只小狗,哼哼唧唧的用頭頂蹭著蘇懷銘,耍賴不想承認。

 蘇懷銘乾脆把他抱了起來,直接塞到了車裡。

 傅景梵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幕,視線落在蘇懷銘的笑容上,也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等蘇懷銘和傅肖肖做好後,傅景梵才走過去,坐在了副駕駛。

 有傅肖肖在,氣氛不可能沉悶,蘇懷銘也抽不出時間,去看傅景梵的情況。

 傅肖肖鬧了一路,下車前終於累了,上下眼皮打架,靠在蘇懷銘身上昏昏欲睡。

 管家想去抱他,但傅肖肖感受不到蘇懷銘的氣息,就立刻睜開眼,伸著肉嘟嘟的手臂去找蘇懷銘,嘴裡還唸叨著“我要保護爸爸”。

 蘇懷銘哭笑不得,只能把傅肖肖抱下車,將他送到了房間。

 那等他再出來時,並未看到傅景梵的身影。

 蘇懷銘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又去了臥室和書房,哪哪都找不到傅景梵。

 蘇懷銘眉頭皺的很緊,臉色難看,抱著手臂,不停地在傅景梵的書房裡轉圈。

 以往這個時間,傅景梵不是在客廳,就是在書房,現在卻一反常態。

 而且他把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沒看到傅景梵,傅景梵也沒有去公司,就說明他現在找了個偏僻的角落躲著。

 傅景梵城府很深,心理強大,幾乎從沒有失態過,但今天晚上已經一連兩次了,可見這些事情對他的影響很大。

 蘇懷銘眼前又浮現出傅景梵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長長地嘆了口氣,更加焦慮的走來走去。

 他這個時候去打擾傅景梵也許不好,但他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沒辦法放任不管。

 這個時候,蘇懷銘忘記了他的立場和未來的事,一門心思只想找到傅景梵。

 他從廚房裡出來,從樓上到樓下,仔仔細細尋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傅景梵的身影,之後在詢問了園丁後,才知道傅景梵去了外面的玻璃花房。

 傅景梵一向追求效率,沒什麼閒情逸致,玻璃花房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好看的擺設,從未去過,而現在卻獨自一人呆在玻璃花房裡,這就很說明問題。

 蘇懷銘什麼都沒想,跑步不停地朝玻璃花房走去,柔軟的髮絲被夜風吹亂,胸膛劇烈起伏著,大口呼吸,大腦仍有劇烈奔跑後的缺氧感。

 他跑到門口後,沒有半分遲疑,直接推開了門,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傅景梵的目光。

 玻璃花房內保持著常溫,盛開著外面早就不見的鮮花,推開門馥郁的花香撲面而來。

 傅景梵正坐在花房最中間,周圍花團錦簇,花瓣上掛著露珠,嬌豔欲滴,與神情落寞的傅景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懷銘鬆了口氣,用手拍了拍胸膛,抬步走了過去。

 傅景梵的兩雙眸子比夜色還要深,夜空中還有星星點綴,他的眸底卻沒有一絲光亮,像是被困在了陰暗之中,不得解脫。

 蘇懷銘深吸了一口氣,裝出輕鬆的樣子,笑著坐在傅景梵的旁邊,沒提之前尋找他的事情。

 傅景梵深深地看了眼蘇懷銘,也沒問他為何而來,只是幫他倒了一杯茶。

 清苦的茶香和馥郁的花香交織在一起,融合得很好,在周身默默流淌著,彷彿能夠撫平所有的傷痕。

 兩人靜靜坐著,仰頭看著夜空,也不知過了多久,傅景梵開口了。

 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的聲音更加低沉,但尾音卻很輕,透著股溫柔的意味。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小時候輪流住在親戚家,但有次我被帶出門後,便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為了活下去,我試過很多方法,之後遇到了好心人,把我送進了孤兒院。”

 傅景梵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有任何情緒起伏,也沒有提到細節,但蘇懷銘透過他的話,彷彿能夠看到傅景梵幼時經歷的苦痛——

 他沒見過父母,在親戚家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承受了很多尖酸刻薄,之後被帶出去玩,傅景梵之所以會找不到回家的路,恐怕是被故意丟棄了,為了活下去,傅景梵肯定吃了不少苦。

 想到這,蘇懷銘耳邊控制不住的響起傅肖肖爺爺的聲音“我去孤兒院時,看到他像條瘋狗一樣搶吃的……”

 蘇懷銘的心被紮了一下,抽搐地疼,但隔著時光長河,他無能為力,只能緊緊的握起拳,手指深陷在掌心。

 傅景梵接著說道:“在孤兒院,我遇到了一對夫妻,他們剛失去了孩子,妻子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覺得我像她的兒子,不顧丈夫的反對,直接收養了我,在此之後,我成了他們的大兒子,改了姓名,還被要求模仿大兒子的一舉一動,只是我和大兒子性格差別太大,終究是自欺欺人。”

 他剛剛到了傅家,就得到了新的名字,明明生日還差幾個月,第二天就過了大兒子的生日,之後他改了髮型,穿著小一號的校服,揹著大兒子的書包,去學校上學,只能和大兒子的朋友一起玩,吃大兒子喜歡的菜,大兒子的喜好也必須要執行。

 當時傅景梵並不排斥這些,因為他能吃飽穿暖,也能上學,直到他在考試中取得了滿分,那個溫柔的女人看到他的成績,徹底崩潰了,歇斯底里地哭喊,瘋狂地摔東西,用指甲劃破了他的臉,身上也被砸出了一道道青紫。

 他名義上的父親為了粉飾太平,讓他休學了半個月,等青紫褪去,傷疤痊癒,才讓他重新去上學。

 從那之後,傅景梵便被徹底框死在了名叫大兒子形象中,一舉一動都不能有任何偏差,就這樣過了三年。

 “夫婦中遇到了名醫,又再次有了孩子,夫婦兩人都很開心,不久之後,這個小孩子出生了。”

 對上天賜予的這個孩子,夫妻倆十分寵愛,將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他,可以說,這個小孩子是被錦衣玉食堆大的。

 至於大兒子的替身,便徹底失去了意義,顧及著名聲,夫妻倆並沒有再次丟掉他,卻收回了給予的一切,這個男孩活著對他們來說就夠了。

 傅景梵再次過上了寄人籬下的生活,他年紀尚小,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只能忍受著所有的一切,默默積蓄自己的能力,找準機會後再離開。

 蘇懷銘想象到了一些,但他卻清楚人類的惡是沒有極限的,恐怕傅景梵經歷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恐怖。

 傅景梵喝了一口茶,神情未變,繼續說道:“小兒子被夫婦倆教壞了,不學無術,整日吃喝玩樂,之後有天,一個女人抱著嬰兒找上了門,她拿到了一筆錢,將這個嬰兒留在傅家,又過了短短半年,小兒子出去飆車時遇到了意外,只留下了這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