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嬴政沉默了。  趙不息看到嬴政不說話有點著急, 扯著嬴政的衣袖：“爹～你就說，還有誰能比我更適合主持編書嗎？李斯淳于越??是外人，扶蘇胡亥??會偏心, 只有我, 你的女兒不息，?諸子百家一視同仁，?您忠心耿耿啊！”  “其實。”嬴政緩緩開口，“你大?不必帶上胡亥, 朕從?就沒?過讓他編書。”  若是還?要大秦朝廷上有人才, 那嬴政就不會昏了頭讓胡亥編書, ?於胡亥的能力這幾年下?嬴政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嬴政??懷疑自己那個基因變異的小兒子胡亥到底有沒有把字認全……  ?於自己的女兒?自己忠心耿耿之事嬴政沒有懷疑，??於趙不息?諸子百家一視同仁這件事嬴政卻抱有不同看法。  嬴政看著趙不息, 挑眉：“你?諸子百家一視同仁？朕看著你挺偏心農家的啊。”  “那讓天下黔首??去學農種地不好嗎？”趙不息沒有反駁，而是拋出了嬴政無法反駁的原因。  這倒是，其他百家的弟子多了??不太好, ?農家的弟子就算是遍佈天下嬴政也不會擔心。  最好人人??去學農，所有沒用的貴族??認同農家的思?去自力更生種地才好, 省的大秦的稅賦要養那麼多閒人。  秦國曆代君王??是十分實用主義的君王，秦朝的爵位也只能通過軍功換取而無法通過父子?傳, 如白起就算位至武安君, 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了, 他的兒子也只是普通黔首，?要爵位就要自己殺敵換取。  在嬴政看?, 有才能的大臣當然應當多多賞賜, ?那?貴族家沒用的紈絝子弟，整日在家中坐享著祖輩積蓄而自己混吃等死, 就應該??送去接受農家的教育，自力更生種地養活自己。  不能給他創造價值的人，就是垃圾。  “你說的也有道理。”嬴政?了一下，趙不息喜歡農家醫家和秦墨，這三家的弟子??是能給自己的統治創造價值的人，而且也不會?著爭權奪利亂生事端，若是趙不息摻雜一點私貨?去?自己的統治也是好事。  只是，嬴政打量著趙不息，身高雖說已經七尺了，?年紀卻實打實只有十三歲，還是個半大孩子。  雖說自己十三歲的時候也已經登基稱王了，自己的小女兒也繼承了自己的政治天賦，治理地方頗有一套，?有?東西是天賦?以做到的，有?東西哪怕是有頂級天賦也是無法在少年時候就能做到的。  著書立說就是一件需要時間和積累要遠超於天賦的事情。  哪怕是自己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嬴政也認為?於諸子百家的學問了解的深入程度上，淳于越和李斯遠超於自己。  ?趙不息給出的理由也沒錯，自己需要的正確思?不是儒家思?也不是法家思?，而是能讓天下人擁護自己統治的思?，此事的確還得是交給自家人更放心。  嬴政沉思片刻，道：“此事不著急，朕打算?讓儒家和法家再吵一陣……”  正好他也能接著這個機會磨練一下他那?被儒家忽悠傻了的子女。  趙不息沒有成功拿下大秦基礎教育教科書的主編權倒也不惱，而是退而求其次提議：“爹，你要是不放心我編基礎教科書，我?以?編兵書和醫書啊。”  嬴政挑眉：“兵書？醫書？”  “?，我們?以建立一個大秦軍校，專門培養?我們忠心的??領，我匯聚兵家百家之長，編一套從入門到名??的教科書供應大秦軍校學習使用。”  趙不息拉著嬴政的手，苦口婆心道：“那這??日??也不用擔心??領功高蓋主或?兵權被一家掌握了，軍校中出?的??領??是我們自己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徒關係多牢靠啊。”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愧是他的麒麟女，怎麼每個主意??能撓到他的癢處呢。  嬴政再次心動了。  現在??領培養??是家族培養，兵權世代交接，??領在軍中派系?立的程度不下於朝中各家大臣?立，比如秦朝的軍隊之中，??領幾乎??是王家和蒙家的嫡系。  嬴政倒是不介意這個，總歸只要他還在一日，無論是王家還是蒙家??不敢惹是生非，?萬一自己日??的??人中有不中用壓不住??領的。那??果??不堪設?，小則白起冤案再現，大則江山社稷毀於一旦。  嬴政愛才，哪怕是當年李信帶兵大敗他也沒有治罪於李信，而是依然重用他，他也愛江山，嬴家的江山，必須自他而始，往??秦二世秦三世千秋萬代的傳下去。  無論是君王害怕??領功高蓋主冤殺名??還是名??造反圖謀天下，這??是嬴政不願意看到的。  ?如今，嬴政卻彷彿看到了能一計而絕此??患的?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嬴政看著趙不息，頗?興趣：“吾女說的?，既然老??領培養的新??領必定會屬於老??派系，那為何朕不能自己培養朕之派系的??領呢。”  “編撰兵書……你?以?行編撰，朕會讓朝中??領??配合你，待到編撰成功以??再拿?朕審閱。”嬴政思考了片刻，覺得編撰統一思?的教科書雖說現在還不能交給趙不息，?編撰兵書倒是?以交給他的小女兒。  兵家還是天賦要比經驗重要的，而自己的麒麟女繼承了秦武王和趙武靈王的兵法天賦，哪怕是王翦也頗為讚賞，再加上?身邊還有那個王翦盛讚為“小白起”的韓信陪著，編撰兵書倒是?以交給?試一試。  若是自家的小麒麟女當真有著書立說的本事，那教科書交給?編撰倒也?以。  至於醫書，嬴政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醫家?他的統治沒什麼影響，不息喜歡就編撰一本也不無妨，況且?身邊還有艾老跟著，不會出大錯。  趙不息雖然沒能成功砸破門，?也推開了窗子，算是達成了一半的目的，頓時喜笑顏開，拍著胸脯保證。  “爹，你放心，我肯定把你的大名寫在兵書的第一頁！”  嬴政挑了挑眉，嘴角揚起一抹十分細微的弧度。  “你主持編撰的兵書，和朕有什麼關係？”  趙不息精通《情商》《職場升職技巧》，聞言笑嘻嘻道：“那我是你女兒嘛，我厲害??是你遺傳教導的好，我是主編，那我爹肯定得是榮譽主編啊。”  ?爹愛聽馬屁這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無論從?爹寵幸說話好聽的趙高、李斯，還是根據《??記》“登之罘，刻石”“求仙，刻石”“遊玩，刻石”到處立碑讚頌始皇帝的功績?看，嬴政??是個不折不扣愛聽彩虹屁的帝王。  當然，也不能叫做拍馬屁嘛，畢竟嬴政立下的石碑上篆刻的功績的確??是他已經完成的事實，只是略加修飾一點罷了。  千古一帝的事情，那能叫做吹噓嘛？  嬴政的確很吃趙不息這一套，他輕咳一聲。  “嗯，吾之麒麟女說的倒也有?道理……那就如此吧。”  有了嬴政的允許，趙不息就開始大搖大擺的帶著韓信開始在秦朝各個??領家中串門了。  第一個要去的肯定是自己的半個老師，武成侯王翦家??了。  趙不息在?到咸陽之??隔幾天就會就去看完一次王翦，只是王翦現在身體越??不好了，往往睡覺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趙不息去了也多是坐一坐聊幾句話就離開，沒有再多請教關於兵法的事情。  王翦已經七十多歲了，雖然和艾老比起?他依然還只是個孩子，?和一生??未受過大災大難自己還精通養生之術的艾老不同，王翦一生是在敵軍堆??廝殺出?的，身上陳年舊傷無數，就算是???保養的再好，?身體也回不去了。  他的兒子王賁已經被嬴政從邊關調了回?。  趙不息這次?特意挑選了晌午時間，王翦也唯有這個時候會清醒一陣，其餘時候??是昏睡的時間多。  趙不息也沒有多扯其他閒話，而是直接和王翦說了自己?要編撰兵書一事，希望王翦能允許自己??他的兵法編?兵書之中。  自己眼前的這位老人已經是風燭殘年，有?話自己還是說清楚好。  王翦半靠在身??的軟枕上，呼吸沉重，卻努力打起精神聽著趙不息的敘說。  從為什麼要建造軍校，為何要編撰兵書，一直說到?日??北擊匈奴，東出大海的暢?。  趙不息的演講能力極強，王翦聽著聽著就忍不住身體前傾，豎起了耳朵，神采奕奕的聽著趙不息的規劃。  從要瀚海飲馬，到要讓秦的土地上太陽永不落下，王翦聽得十分入神。  儘管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圓的，太陽是不是永遠不會落下，?其中吞吐天下的氣魄，卻讓王翦心馳神往。  “老夫平生之憾，便是未能掃蕩匈奴啊。”王翦遺憾道。  他這一生，打遍六國，卻未曾北出大漠橫掃匈奴，現在他老了，只能由小輩去北擊匈奴，到底是英雄遲暮。  趙不息打著包票：“仲父你放心，日??我親日去塞外把匈奴單于的首級帶回?給你看。”  哪怕已經聽過這?主喊自己父親為仲父已經很多次了，?王賁此刻還是忍不住心肝一顫。  陛下的女兒，竟然稱呼自己父親為仲父，而且自己父親還默認了。  王賁心??嘀咕，這豈不是說自己又多了一個年紀比自己孫女大不了多少的妹子？  王翦卻不太在意這個。  他人??要死了，任性一?陛下也不會在意的。  王翦沉思了片刻，長吁一聲，努力??身體撐起?，讓王賁??他書房中的兵書端過?。  這?兵書足足十幾斤重，數十個竹簡摞成一座小山，王賁和王離兩個人一起?搬了過?。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王翦的年紀大了，這幾年已經很少寫字了，這?兵書??還是前?年紙還沒有出?的時候他一個字一個字拿著刻刀刻下的。  “這?兵書是老夫一生的心血，你帶走吧。”王翦頗為不捨地伸手摩挲著竹簡。  叮囑道：“莫要讓我王家的兵法蒙塵，若當真有一日你能??北出長城，??匈奴單于的首級摘下?，那才算是不辜負了老夫一生的心血。”  趙不息自然是笑著應下。  拿到了兵書之??，王翦也乏了，趙不息便起身告辭，接著往蒙家方向去了。  在趙不息走??，王翦的孫子王離看著自家大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大父，咱們真就把咱家的兵法??給出去了啊？”  兵書這時候?是傳家寶，王離雖說知道這是自家陛下的命令，?看著自家的兵書被拿走，還是心??滴血。  王翦半掀起眼皮，看了王離一眼，淡淡道：“不給不息，難道老夫還能指望你去??匈奴單于的頭帶到老夫墳前嗎？你有那個本事嗎？”  “那匈奴很厲害，?主也未必能斬下匈奴單于的首級。”王離往??縮了縮，心虛道。  他在邊關有?年了，和匈奴交手過數十次，大多??是憑藉著秦軍??的武器才能打退匈奴，就這??還勝敗次數持平。  所以縱使是在自己長輩面前，王離也不敢吹噓自己比匈奴單于厲害。  匈奴打起仗?不要命的，而且他們騎兵太強了，在草原上打了就跑，根本抓不住。  戰國四大名??之一的李牧就是大敗匈奴而出名的，在李牧之前，匈奴欺負趙國??不眨眼，趙國在七國之中還是唯一一個能和秦國在武力上掰掰手腕的國家，??常年收到匈奴欺負。  秦國也差不多，只是在秦始皇一統了六國之??專心致志收拾了匈奴兩次，匈奴才老實了一點，?還是賊心不死，在邊境常年??有戰爭。  王翦看著自己年紀不小?依然是一副懵懂模??的孫子，嘆了口氣。  “不息的天分，堪比李牧，要強過老夫許多，而你的天分，不如你父親，你父親的天分，又不如我。”  王離不服氣頂嘴：“那您不是常說諸國的名??之中您天賦是最差的，?憑藉一生積累，卻成了名??中戰績最高的嗎？那我也未必不如?主。”  王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傻孫子。  “老夫的天分是不如武安君和李牧，?也是天下間數得著的有天分……最差那是你大父我謙虛，不是真就是最差的了。?你小子的天資是真不不行，你大父我跟你一??大的時候早就已經冒頭角了，?你若不是老夫的孫子，現在恐怕連百????不是。”  “?若只是沒有軍事天分也就罷了，現在四海平定，胡人一時半會也打不??，你差一?就差一?吧。”  王翦的面上露出了一絲的憂愁，眉心堆積起皺褶，蒼老的聲音中滿是無奈。  “?你被養的太天真了，不懂如何讓帝王信任你啊，這才是??領的大忌。”  王翦更怕的，是自己遇上了嬴政這??能全心?信自己的明主，而自己的??人，遇上的卻是趙王遷那??自毀長城的昏君。  看著王離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模??，王翦憂慮地長嘆了一聲。  他抬起顫抖的手指指著王離：“王家就要亡在你手上啦！我的兵法也要失傳，倒不如編成兵書散到天下間，讓世人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名叫王翦的兵家弟子。”  一直在一側聽著的王賁頓時大驚失色：“父親，何至於此？”  王翦卻已經累了，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又躺了下去。  何不止於此？??領領兵在外，只要君王又一念之差就回不?了，回?了也是身死族消或?鬱鬱而終。白起李牧廉頗……和他同時代的名????是因為君王不信任而落了個這?下場啊。  名??尚且如此，何況王離的資質並不算出眾呢。  王翦看人是很準的，秦二世登基之??，的確是在王離帶兵在外的時候聽信趙高的讒言而猜忌王離，加上王離的敵人是項羽這??的滿級??帥，最終被俘虜而家破。  只是王離的政治情商遠不如他的大父，並沒有領會到王翦的意思。  看著已經閉目養神的王翦，王賁和王離父子嘆了口氣，正要起身出去，床榻上的王翦卻忽然又開口。  “王賁，你過幾日去找不息?主，就說老夫?要收韓信為弟子，問韓信?願意拜老夫為師。”  說著，王翦喘了幾口氣，才又緩過?。  “而??你就把韓信帶到軍營中，告訴軍中我們派系的??領韓信是我的弟子。”  王賁瞪大了眼睛，驚訝到：“父親？”  他父親的意思是要把王家的部分軍中勢力交給那個叫韓信的小子？為何？  王翦卻已經沒了力氣，不說話了，只是揮揮手。  太長遠的事情他這個??死之人已經管不了太多了，?從如今?看，不息?主是陛下諸位子女之中最有能力的一個。  ……也是最類父的一個。  在趙不息向王翦描述?要北滅匈奴，東出大海的時候，王翦恍惚間看見的，卻是十三歲的嬴政。  太像了啊，一個志滿意得要一統六國，鞭策宇內，一個意氣風????誓要北滅匈奴東出大海。  王翦陪著他的陛下一統了六國，?註定是看不到趙不息平滅匈奴東出大海的時候了。  不過王翦認為趙不息未?必定比陛下的其他?子?主??要強，未?能陛下衣缽的也必定是這位小?主。  或許秦國又要出一位“大秦宣?主”？如宣太??一般以女子之身執掌政權？更甚至會出一位“大秦君?主”？如齊國的君王??一般名為王??太??實為君王？亦或?……這位野心勃勃如?父親的?主並不滿足於有實無名？  王翦不知道，再深他也不敢往下猜。  ?起碼日??若是趙不息掌權，趙不息會看在他今日的情分上善待他的??人。  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