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番外一 不息養小嬴政（下）……
“我要回秦國了。”趙政把這個消息告訴趙不息,他面上的表情依然風輕雲淡，可從他雀躍的眼神中不難看出趙政對回到秦國此事遠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這樣淡定。
趙不息故作驚訝的哇了一聲。
趙政卻只是給了她一個白眼，他聽出了趙不息對此事並不感到驚訝,只是為了應付他，所以才故作驚訝。
他一直知道趙不息有很多秘密,對於這些忽然發生的事情,趙不息從來不覺得驚訝……彷彿她已經對這些事情早有預料一般。
趙政眯了眯眼，他不是沒有試圖打探過趙不息的那些小秘密，但是趙不息嘴上看似什麼話都往外說,實則說出來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重要的事情她一個字都不說。
不過沒關係,只要趙不息一直留在他身邊,趙政就願意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不去探究趙不息的秘密。
“我想要學習和秦國有關的學問。”趙政直接了斷地告訴趙不息他的目的。
從趙不息的口中趙政已經知道了他的親生父親嬴子楚,也就是嬴異人，已經在秦國明媒正娶了新夫人還有了其他的小孩。
這樣一來,他和趙姬若是回去，處境必定尷尬。
趙政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知地回到秦國，而後什麼都得不到。
若是回到秦國，他的身份依然是一個誰都可以踩一腳的普通王孫，那又和在趙國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他必須出類拔萃。
趙不息樂了：“你還真別說,對秦國我還真的很熟,你想先學習秦國的禮儀風俗文化還是想先知道秦國王室的那些事情呢？先說好秦國禮儀我知道一些,但是也就僅限於皮毛。”
她是她娘養大的,她娘是趙國公主，肯定不會教她秦國的禮儀，而後等被認回來以後嬴政也沒有說過找人教她禮儀,這回事按照嬴政的說法“朕的女兒做什麼都是符合禮節的，若有人敢對你的禮數指手畫腳，朕便殺了他”。不得不說嬴政的確是個很溺愛孩子的父親。
不過現在看著趙政不安的模樣，趙不息又有了另外一個猜測，或者是她爹也是自小不在秦國長大，回秦國因為沒有禮數被人欺負過，所以他才不想自己的女兒再遭遇一遍自己的經歷？
趙不息看著趙政的眼神頓時又多憐愛了三分。
“沒事，雖然我對秦國的禮儀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我可以教你一招如何向長輩告狀……秦國現任的秦王也就是你的曾大父也是很護短的。”趙政認真地聽著，忽然開口：“秦國現任的秦王？”
趙姬平日也不會告訴趙政秦國的事情，所以哪怕趙政已經八歲了，可對秦國的瞭解也僅限於知道他的父親嬴子楚是現在秦國秦王的孫子，其餘一無所知。
趙不息看著懵懵懂懂的趙政心中的憐愛更濃厚了。
這也太美強慘了吧。這麼一個自小被丟到敵國，沒有受過任何王室教育被當成普通小孩養大的孤僻孩子，就這麼忽然去到一個新的環境，自己素未蒙面的父親還有了新的妻兒，作為一個多餘的、沒有受過往事教育的稚子，趙政回到秦國以後得遭受多少冷眼啊？
“現任秦國的王，也就是你的曾大父，名為嬴稷，是一位十分有能力的君王……”趙不息給嬴政耐心講述著秦國的事情，只是講著講著就不由摻雜進了自己講故事的技巧。
趙不息眉飛色舞，滔滔不絕：“不過我一般都喊他嬴小米，七國指定大反派，我給你講曾經有一個叫唐雎的人……不過你曾大父他就是嘴太硬，人家白起生病了，他去求人家白起帶兵，不好聲好語地勸還非要威脅人家……”
趙政已經八歲了，白起在趙政兩歲的時候就死了，那時候趙政還只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崽崽。
不過趙政對白起並不陌生，長平之戰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這也是這幾十年來秦趙之間最大的一樁血仇，這也是欺辱趙政的那些貴族子弟拿出來正大光明欺辱趙政的理由之一。
不過其他的事情趙政就不知道了。所以儘管趙不息說著說著話題就歪了方向，可趙政並沒有出聲將話題扭轉過來，而是豎著耳朵傾聽趙不息講的故事，從中提取出他需要的信息。
趙不息一直從早上說到了下午，從宣太后還不是太后開始講，順便八卦了一下宣太后的情感生活，講到嬴稷被當作質子送去楚國，而後秦武王舉鼎而死，一整天甚至只講完了她知道的那些秦國和楚國幾十年的恩恩怨怨，中間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直到她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她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了嘴巴。
這能怪她嗎？
分明就是嬴小米太好玩了。在位時間長就是有這麼一個缺點，別人一輩子也就一件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但是在位時間長的君王可能就會有幾十件可以八卦的事情。
“秦國和楚國的關係很好嗎？”趙政詢問。
趙不息道：“當然好了，秦國的國策就是遠交近伐，再加上秦國和楚國都被中原幾個國家罵蠻夷之國，所以秦國和楚國世代聯姻，秦國朝堂中許多位高權重的大臣都是楚國人。”
“對了，現在秦國的太子安國君也就是你的大父，他十分愛他的夫人，華陽夫人就是楚國人，她沒有兒子所以就收了你爹作為嗣子，你爹的新夫人應該就是她給安排娶的。”趙不息想了一下，委婉提醒了一下趙政。
“不過華陽夫人是個聰明人，她應該不會針對你。”歷史上的華陽太后比趙姬死的還晚，算是嬴政給她養老送終了，可看是個聰明人。
趙政將此事記了下來。
“要是你想討好一下華陽夫人的話，我也會楚語，還會唱楚歌，楚國的風俗何楚王室的八卦我也知道一些，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趙不息笑嘻嘻的揉了把趙政的臉。
她的大才們中有許多都是楚國人，范增呂雉劉邦蕭何樊噲這些都是。還有她曾經短暫的和項梁項羽等項家人是好友過，項梁項羽也就罷了，高傲不愛說話，項伯可是廣交好友十分碎嘴，興致上來了什麼都往外說，項家世代楚將在楚國地位崇高，一來二去，趙不息對楚國貴族也有不少了解。
“你為何什麼都知道？”趙政還是沒忍住開口道。
秦國趙國，現在再加上一個楚國，趙不息都十分了解。
“楚國這些事是我幾個朋友告訴我的嘛，你要是有興趣，我還可以給你講講齊國韓國魏國燕國這些國家的事情。”趙不息笑嘻嘻的。
墨家就跟春秋戰國時期的丐幫一樣，論起消息的靈通程度，還沒有人能比得上墨家，趙不息身為墨家的鉅子，早就裝了一肚子的春秋戰國八卦。
趙政沉默了，他認真看了一眼趙不息，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
趙不息到底是什麼人呢？
趙政想，可他也只是將這個疑問深埋在了心底。
儘管年紀還小，可趙政早已經無師自通了權衡。
與其冒著趙不息離開他的風險詢問她的來歷，還不如暫且不管此事。
不過他早晚都會知道的，趙政在心中默唸。
對於趙不息的身份，趙政已經略有了些猜測，他認為趙不息應當也是秦國王室。
語言可以是虛假的，但是話裡話外的偏向做不了假，或許連趙不息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提起秦國的時候，她的語氣中總帶著一絲驕傲……
等待總是煎熬的，不過這段時間也並不算特別難熬。朝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趙姬和趙政即將回到秦國的消息，趙姬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揚眉吐氣，秦國王室子弟的正經夫人和沒有名分的孤兒寡母可不是一個重量級。
就如趙政一樣，回不到秦國的他就是野種，回到秦國的他就是王孫……趙國和秦國之間有仇恨，可趙國貴族和秦國貴族之間可沒有什麼仇恨。
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秦國派來的使臣駕著馬車帶走了趙姬和趙政。
“回到秦國以後，你要好好討你父親的歡心。從今日開始你就不叫趙政了，你的名字是嬴政，你是秦國的王孫，秦王是你的曾大父，你要討好他。”趙姬難得溫柔地撫摸著嬴政，溫聲細語地叮囑嬴政。
雖然腦子經常抽筋，但是趙姬也不是徹徹底底的傻子。已經八年不見了，贏子楚和她的情分又能剩下多少呢？更何況趙姬已經打聽到了嬴子楚在秦國也有了新夫人，新夫人身份高貴，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趙姬知道她的富貴，不在於贏子楚，而在於她的兒子嬴政。
……或者還要再加上她的故人呂不韋。
趙姬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是呂不韋送給嬴異人的，呂不韋不能不管她。儘管趙姬和嬴子楚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她知道嬴子楚對呂不韋十分信任，呂不韋說什麼嬴子楚就做什麼。
趙姬相信，既然當年呂不韋能讓她成為贏子楚的夫人，那如今呂不韋也一定有辦法讓她再次成為嬴子楚的正妻。
心情同樣激動的嬴政沒有注意到趙姬的表情，可無所事事的趙不息卻沒有放過趙姬臉上瞬間閃過的那一抹算計。
嘖嘖，趙姬現在還是個聰明人啊，怎麼日後成了太后之後腦子就像沒了一樣呢？
馬車行走了數日之後，終於離開了趙國的邊境，踏入了秦國的領土。
嬴政掀開馬車的簾子，向身後的趙國遙遙看了一眼。
日後他還會再回來的。
等到下次他再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就是他開始報仇的時候！
這一刻的嬴政，眼中滿是野心和仇恨。
他忍受那麼多的侮辱，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千百倍報復回去。
在這一刻。
——千古一帝的龍傲天逆襲路正式宣告開始。
因為一直在馬車上，所以嬴政並沒有開口說話，不過他並不寂寞，趙不息一直在他耳邊唸叨。
只要趙不息願意，那她就不會存在於任何人眼中或者耳中。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她，她是時空的來客，既存在於這世間，又不存在於這世間。
“等你到了咸陽之後，第一件事肯定是讓你先去宗廟祭祀歷代先王，有一個官職為宗正的老頭會來找你，你就跟著他一步一步的做就行。現任秦國的宗正年紀已經不小了，他應該會讓他兒子先帶著你熟悉秦國，他兒子雖然膽子小了點兒但是人挺不錯的，你有什麼不懂的事情可以先問他。”
按照時間來算，現在的宗正應該是趙不息遇到的那個宗正的爹。
嬴政安靜地聽著，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國家，饒是鎮定如嬴政，內心也頗為惶恐不安。
畢竟他現在不是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嬴政而是剛回到秦國八歲的小屁孩兒嬴政。
可趙不息在他耳邊的碎碎念，讓嬴政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將要遇到什麼。
這種能夠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的安全感讓嬴政原本還怦怦跳的心慢慢回到了胸膛中。
“見到你爹的第一面，記得眼睛裡要飽含熱淚，然後要可憐兮兮地問一句‘你是我爹嗎？你還要我嗎？’這招很管用的！”趙不息給嬴政傳授著如何讓爸爸感到愧疚的一百個小技巧。
隨著安國君府的府門越來越近，趙不息的碎碎念越來越頻繁。
“還有安國君，見到以後先喊大父，喊完他以後別忘了喊華陽夫人，安國君對他的夫人言聽計從。我給你講，你知道你爹怎麼混出頭的嗎……”
嬴政倒是不緊張了，他的表情漸漸從緊張變成了無奈。
嬴子楚分明只是苦心討好父親寵愛的夫人好給自己換一點利益，怎麼到了趙不息口中就變成了“小娘，我想給您養老”了，事情還是那件事情，但是聽起來也太怪了吧！
不過隨著趙不息的胡言亂語，嬴政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趙姬看上去比嬴政緊張多了，嬴政能夠感覺到她拉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