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瑜 作品

第2329章 最殘忍的事

日晷矗立,四野無聲。

沉默片刻,宙燁天尊道:“我曾執掌日晷,也曾憑藉此神器借用過太始神焰的力量,遠比任何人清楚,太始神焰是何等禁忌恐怖。”

說著,他自嘲般嘆道:“看一看我現在這悽慘悲涼的處境,你應該就知道,什麼叫……玩火自焚!”

他是太始時代三大主宰級人物之一,遠不是九煉神主可比。

但……

當初在那一場結束了一個時代的太始浩劫之下,依舊被困,只能在這日晷中苟延殘喘,可想而知,那太始神焰何等恐怖。

蘇奕拿出酒壺,喝了一口,道:“冒昧問一句,閣下現在究竟處於何等境地中?”

宙燁天尊道:“道軀已毀,唯剩一縷元神依附在日晷中。”

蘇奕眼眸微凝。

“之前,守山者認為你是唯一一個有機會執掌太始神焰的人,但我並不認可,原因就在這裡。”

宙燁天尊道,“太始神紋太過禁忌,動輒就會遭難!”

蘇奕揉了揉眉宇,收起酒壺,道:“我想試一試。”

宙燁天尊頓時沉默。

許久,他才無奈地說道:“早知道勸不住道友,若道友做好準備,便可以動手。”

蘇奕點了點頭,邁步來到了日晷前。

他袖袍一揮。

十二張獸皮卷騰空而起,衍化成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等十二種生肖圖騰,在虛空中大放光明。

轟!

原本沉寂不動的日晷頓時轟鳴。

肉眼可見,那十二種生肖圖騰陸續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日晷表面鐫刻的十二個時辰刻度之中。

旋即,日晷之上,有耀眼璀璨的時光火焰湧現,熊熊燃燒。

而蘇奕信步走上前,右手五指掐訣,當空虛託。

嗡!!

足有丈許高的日晷發出一陣奇異的轟鳴,倏爾間化作巴掌大小,落入蘇奕掌間。

在之前闖過那十二個秘界時,蘇奕已陸續將那十二種祭煉和運用日晷的秘法盡數掌控在手。

此刻他在做的,就是掌控日晷這件混沌神器!

而隨著日晷掌控在手,瞬息之間,一股奇妙不可思議的感覺湧上蘇奕心頭。

只覺眼前景象變幻,斗轉星移,時光如飛,直似置身在一條浩浩蕩蕩的時光洪流中,隨波逐流。

時光的盡頭是什麼?

沒人知道。

哪怕是神,也對此一無所知。

哪怕最古老的典籍上,也不曾有過任何片言隻語的記載。

而此時,蘇奕就有一種正在朝時光盡頭奔赴的感覺。

也不知多久,到最後,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化作黑暗!

無盡的黑暗。

讓人像一下子變得了瞎子,失去了一切感知,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時光的盡頭,是虛無?

還是無盡的黑暗?

蘇奕不清楚,他只感覺那無盡的黑暗太過壓抑,快要把自己徹底淹沒!

那種什麼也見不到,感知不到的滋味,讓人甚至有絕望無助之感。

這一刻,蘇奕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危險!

一場悄然而至,不明所以的致命危機!

他沒有任何遲疑,全力運轉手中的日晷力量。

可……

沒有反應!!

那黑暗如同無盡深淵,無法驅散一絲。

置身其中,仿似一切都靜止,陷入無盡的虛無。

最讓蘇奕吃驚的是,當他動用太始之鞭的力量,竟也沒用!

在這黑暗的虛無中,無論動用何等力量,都會徹底失效。

而在蘇奕心中,那種致命的危險氣息愈發強烈了,就像在這黑暗中藏有一種未知的殺機,隨之會給他致命的一擊!

蘇奕眉頭皺起。

旋即,他沉默了。

時間點滴流逝……

不,在這黑暗虛無中,連時間都已感知不到,一切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靜止中。

“厲害!”

許久,蘇奕油然感慨。

令人驚悚的是,當這句話說出口,卻沒有一絲聲響。

可蘇奕卻並不在意,自顧自道:“我已被困,你為何不趁此時機動手?”

無人應答。

連蘇奕自己的聲音都沒有傳出。

就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可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蘇奕不再多說。

雖然看不到,感知不到,但他確信,神器日晷就在他手中。

只要鬆開,眼前這一切詭異反常的黑暗和靜止就會消失。

但,他無法鬆開。

因為他的身心已被困在這詭異的黑暗中,連感知都不存在,也註定無法扔掉手中的日晷。

這一切都實在太詭異。

換做其他人,無論修為強弱,哪怕道心再堅定,怕也都很難平靜,會不顧一切去拼命,去掙扎。

但蘇奕沒有。

他的本能告訴他,那致命的危險已經近在咫尺。

只要他心境出現任何一絲波動,那致命危險就會趁機而入!

不過,蘇奕不會給對方機會。

他自顧自再次說道:“閣下若現在罷手,我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若等我動手的話,你註定必死。”

聲音依舊沒有發出。

這無盡的黑暗虛無中,依舊無人應答。

蘇奕搖了搖頭,不再猶豫,以輪迴之力運轉日晷!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

這片宛如無盡的黑暗,猛地像烈火烹油般沸騰起來。

咔嚓!咔嚓!!

劇烈的崩碎聲音響起,那無盡黑暗中,似有無數空間碎塊裂開。

一切的靜止都被打破。

而蘇奕的感知,也在此刻恢復,看到那無盡黑暗中,出現無數裂痕,有一縷縷時光從裂痕中浸透而出。

給人的感覺,就像置身在一座密不透風的房子裡,而此刻,這座房子四面牆壁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天光隨之從縫隙中鑽進來,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

轟——

伴隨蘇奕動用輪迴之力不斷運轉日晷,終於,那無盡的黑暗四分五裂,轟然炸開。

光雨飛灑中,眼前一切景象恢復如初。

蘇奕依舊置身在日晷城中,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而在他掌間,神器日晷正在劇烈嗡鳴,被厚重而神秘的輪迴力量完全覆蓋。

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在不遠處地方,立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身影枯瘦,身著黑色寬袖長袍的老人,頭戴道冠,面容蒼老,盡是歲月的痕跡。

他身影很模糊,周身縈繞著一縷縷時光神輝,氣息恐怖懾人。

此刻,他眼眸盯著蘇奕手中籠罩在日晷四周的的輪迴力量,神色複雜無比。

“這……就是輪迴?”

老人開口,聲音乾癟蒼老。

無疑,他就是宙燁天尊,那一對師兄妹的師尊,太始時代三大主宰之一!

“不錯。”

蘇奕頷首,“最初你安排弟子紅鯉和我對決,目的就是想看一看這輪迴力量的奧秘,現在感覺如何?”

宙燁天尊嘆道:“我早知輪迴這般神妙,之前,興許我會直接認輸。”

蘇奕卻搖頭道:“你不會。”

宙燁天尊一怔,“何以見得?”

蘇奕道:“如你這般人物,縱使只有一線機會,也會試一試能否翻盤,斷不可能主動低頭。”

宙燁天尊神色發生微妙的變化,半響才感嘆道:“沒想到我和閣下才剛見面,閣下卻成了最懂我的人。”

蘇奕笑了笑,道:“錯了,我們已經見過很多面,不是嗎?”

宙燁天尊苦笑道:“果然,道友心如明鏡,早在日晷所衍化的十二個秘界中就已察覺到一些真相。”

蘇奕沒有說什麼。

之前在那十二個秘界時,他還奇怪,為何那些守界者明明都是日晷的本源力量所化,卻偏偏身上卻有一股“人味”。

為何在擊殺那些守界者時,他們都曾警告,讓自己罷手,否則就等於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為何自己在“子時秘界”獲得“子鼠蝕光篇”之後,“丑時秘界”的守界者卻能第一時間知道。

這些反常之處,讓蘇奕早琢磨出一些不一樣的玄機,內心有了答案。

那就是,那十二個守界者,必然都是由宙燁天尊的力量在操縱!!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這一切。

畢竟,在太始時代,宙燁天尊就是憑神器日晷而獨尊天下!!

換而言之,日晷就是宙燁天尊的寶物,怎可能甘心讓自己去掌控?

就像九獄劍,蘇奕也斷不會容忍其他人有機會竊取此寶。

道理很淺顯。

可真正置身局中時,往往是當局者迷!

略一沉默,宙燁天尊道:“道友既然明白了,我也無須掩蓋什麼,之前你說的不錯,別說只一線機會,哪怕沒有機會,我也不會就這般讓你如願以償。”

說到最後,言辭間已盡是決然。

蘇奕頷首道:“理解。”

“不,你不理解。”

宙燁天尊嘆道,“我以日晷證道,登頂天下之巔,一隻腳都已踏足命運長河之中!那時候的我,一如主宰,俯瞰天下!”

“可我卻有一塊心病……”

宙燁天尊眉梢間浮現一抹不甘,“我畢生都在參悟太始神焰的奧秘,可直至太始浩劫降臨,也一直未能真正把太始神焰掌控。”

“只能以日晷的力量去借用太始神焰……”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可以被我借用,可卻偏偏無法將其真正掌控在手中!”

“那種滋味……你又怎麼會懂?”

說罷,宙燁天尊搖頭,聲音都有些嘶啞和憤怒,

“讓你看到希望,又讓你得不到,世上最殘忍之事……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