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但這些話如何與小輩說?
確如鄭月秋所說,前院的喧譁,有不少人目睹了去。
英國公府攏共五百餘僕婢,卻有一千張學舌的嘴。鄭氏的正院還好些,旁的地方就沒了約束,漫天信口胡說。
阿嫵去膳房提晚膳時,經過廊下。遠處三二丫鬟聚在一處說些什麼。見她的身影,忽地露出異樣的神光,笑作一團:“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擰起細細的眉,瞧了過去。
她們議論的是自己。
這事並不稀奇。阿嫵並未上前理論,而是加快了步子。
身後隱隱綽綽的聲音傳來——
“她可真是好命,父母走了還有個姨父。今日不就又偏袒了一回,為了她,給了夫人好大一個沒臉!”
“怪道國公爺不肯毀約,我看是想借著兒女姻緣,了卻自己的遺憾。”
“你可小聲些——”
“小聲什麼?她能跟夫人告狀?還是找老爺評理?我要是她……可真真丟不起這個人!”
阿嫵鴉睫一顫,雪膚上落下一片細小的陰翳。
姨母離世之後,府內傳起了一樁離奇的流言。說她的婚約並非姨母拍板做主……而是國公曾經戀慕她母親,才借兒女婚事了卻當年的遺憾。
可阿嫵卻記得分明。
她父母俱在之時,只來過國公府做客過數回。母親與國公見面的次數更是寥寥。偏偏,傳流言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將這寥寥的數面增添了無數桃色的細節。
直到新夫人過門,流言才有所收斂。
可是,僕婢們對夫人收斂,對阿嫵卻沒了顧忌。甚至吃準了阿嫵身份尷尬的軟肋,幾次三番當她的面說道此事。
見她快步離開的身影,背後譏笑聲不減反增:“喲,還沒開始說,人怎麼就走了?是不是知道我們說的是什麼呢?”
阿嫵垂眸,捏著食盒的指節已然發白。
她無數次想辯駁那些荒謬的無稽之談,理智卻緊緊扯住了這根弦。……事關母親名節,一旦此事攤開在青天白日下,國公與母親便再也扯不開關係。
即使,他們本無關係。
“唐小姐若想咬死了這門親事,不如默認了此事。畢竟她除卻母親與國公的“情分”,再無旁的長處了。”
阿嫵的眼前發白了一瞬。
此刻,她除了潑天的憤怒,還生出微末的惶惑。
她要為了這門婚事忍氣吞聲至此麼?
……她真的要嫁進國公府麼?
日光漸疏,連照見的人影也淡去。這條通往住處的小徑,阿嫵走過了無數遍,可當她抬頭,只有舉目四顧的惶然。
“阿嫵!”偏院的大門前,遙遙立著一個人影。見她來了,幾步奔至她身前,順手接過了食盒。
察覺手上的力道,阿嫵面色陡然複雜了起來。
羅元紹見她如曇花般清幽秀美的面龐,心神搖盪了片刻,才道:“說了多少次,讓你去我院裡吃飯,偏也不聽。你一人去提膳,他們能給你什麼好的?”
“多謝表哥的好意。只是你也知道,下人們的嘴不會饒過我的。”當然,鄭月秋也會變本加厲。只是這些,沒必要說與表哥聽。
下一刻,羅元紹的話卻令阿嫵錯愕不已,猛地抬頭。
“你在國公府久住,亦是半個主人,往後月秋亦是你的表妹,須有些容人之量。若是什麼小口角都驚擾了父親,讓他給夫人和表妹沒臉,這不是公府的待客之道。”
許是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讓阿嫵連憤怒都忘了,甚至怔忪了片刻。
片刻後,她靜靜問:“這些,你從哪聽來的?”
“不是麼?”羅元紹並未察覺阿嫵的異樣:“國子監課業艱深,我三日才能歸家一回。一回來,便聽到有下人議論,說你與月秋爭執,惹父親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