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可休 作品

第四百五十一章 功德碑下

    “盜嬰”“滅門”“殺人盈野”“滿手鮮血”“包庇魔修鬼物”

    耳邊無數鎮壓之力如金剛猛獸般嘶吼,人生中大小過錯被輪流放大檢視,靈魂就像一葉扁舟,顛簸顫抖,隨時可能傾覆。

    “我有罪我悔過我該死”

    本就不是個問心無愧的人,在這種壓力下幾乎完全崩潰,腦子業已完全混亂,只知一味卑微地懺悔、乞求,巴不得身體匍匐在地,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回應、討好這種力量。

    憑著一股白山人的悍勇之氣,還有嘴裡不停誦唸的通明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功德碑下,看到地上蜷縮著的灰袍身影,立刻一把揪住,返身向外直衝。

    如何逃出生天的,竟完全沒有記憶了,直到被冷水激醒,才發現已離開功德碑有十餘丈遠,如落湯雞一般站在齊腰深的沼澤裡,旁邊的何玉依舊昏迷,頭朝下,四肢張開著漂浮在水面上,連忙將他身子翻過來,拖到岸邊。

    何玉那身灰袍已是破爛襤褸,光看衣著,哪像個金丹修士,竟如凡俗乞丐一般。呼吸尚算穩定,人應該無甚大礙,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閃亮的水珠,面色依舊白得瘮人,渾身溼淋淋的,顯得格外落魄、脆弱。

    看著這位昔日弟子如今的可憐模樣,哪有殺人兇嫌的一點跡象,齊休心中百感陳雜,對方的問道之心,向來比自己激進堅定,不顧生命危險,進入功德碑下尋找機緣這種舉動是做得出來的。純粹、涼薄,所作所為只為大道,以前那次黑河探寶的行為更功利得過分,但現在的自己,已很難說恨,更逞論報復了。

    又想到南宮家對他的算計,以及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頗有些內疚之情了。

    “正好,此地應該可以避開南宮家耳目,不如這就將南宮止的安排跟他明說,看看能不能找條生路。”計較已定,又生怕夜長夢多,狠下心掬一捧水,往他臉上潑去。

    “咳咳”

    約莫澆了六、七捧,何玉終於醒來,不過馬上開始劇烈的咳嗽,身體再度弓起,蜷縮在地上像只大蝦一般。

    “感覺怎樣?哪處還有傷麼?”

    看他情況似乎不好,關心動問一句。

    何玉這時候才抬頭,目光交匯過來,瞳孔根本是散的,顯得茫然得很,彷彿不認識一般。之前在稷下城主府大廳裡,何玉也是這樣的表現,本覺得他是受傷所致,現在來看,似乎精神上出了些問題。

    “唉你到底是怎麼了?”

    壓抑住苦澀,一直等到何玉眼睛稍稍恢復神采,這才從他嘴裡聽到一句‘掌門師兄,的招呼。

    “長話短說,南宮家和你之間因為什麼產生過節我不管,我只告訴你……”

    話正說道緊要處,何玉突然一骨碌竄起身,雙手不停在身上摸索,“我的儲物袋,我的儲物袋呢?”

    瘋瘋癲癲地將渾身上下掏摸一遍,沒找到儲物袋,也不管身邊目瞪口呆的齊休,悶頭就往功德碑那裡衝,竟是要進去尋找。

    “笨蛋為了些許外物,連命都不要了嗎”

    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就不是個正常人了,連忙按捺住心頭的惋惜,跑過去攔,他身體還虛著,跑得是踉踉蹌蹌,不怎麼費勁便追上,正要揪住衣領子,沒成想他就像腦後有眼般,低頭矮身,刺溜一下閃了過去。

    “怎麼?”

    一手沒有撈到,身體正往前傾倒,何玉已如陀螺般滴溜溜繞自己轉了半圈,哪還有半點剛才病弱的模樣。還正在疑惑呢,後頸處已被個尖硬之物刺中。

    王扈熙、安斯言、希鈺等人的死狀瞬間浮現在眼前,那詭異的血洞……

    一切都明白了,可惜為時已晚……

    不還不晚那尖硬之物在刺到一半,突然卡在皮膚裡,力量轉而傳導到整個頭頸和上半身,本就重心不穩的齊休向前栽倒,同時聽到何玉在背後表達意外地輕咦,聲。

    “你就是兇手”

    大聲吼出這自己曾經懷疑過,潛意識裡卻一直不願接受的事實,顧不得後頸劇痛失血,在沼澤地裡不停翻滾,躲避此獠隨後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桀桀…”何玉發出如豺狼一般的怪笑聲,舌頭不停掃著上嘴唇,一副準備大快朵頤的樣子,右手食指,不知何時變得一絲血肉都無,只剩根泛著金屬般銀白光澤的指骨,前部尖端已被鮮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