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38 章

沈隨風毫不客氣地握住她的手,藉著她的力量翻身進屋,手上的髒泥也因此蹭到了她手上。




馮樂真也不嫌棄,淡定從懷裡掏出帕子擦手:“沈隨年把你囚禁起來了?”




“倒不能說是囚禁,”沈隨風走到桌邊,灌了兩杯茶才慢吞吞道,“只是白天讓我嫂子和侄女一直絆著我,晚上由家丁守著,叫我終日沒法出門,我難得回來一趟,總不好跟他們硬碰硬,只好假意順從,等他們放鬆警惕再偷偷溜出來,結果一直等到今日才有機會。”




“聽起來,你這一趟來得很不容易。”馮樂真將髒了的帕子丟掉。




沈隨風勾唇,眼底滿是笑意:“是啊,很不容易,殿下打算如何補償我?”




“補償?”馮樂真笑了,“本宮看上你,是你沈家滿門的榮耀,你沈家非但不領情,反而想法子阻止,如今你還要本宮補償?”




“沈家不與權貴往來通婚的事,殿下一早就知道的,如今兄長只是將我拘在家裡,已經算給您面子了。”沈隨風無辜攤手。




馮樂真斜睨他:“如此說來,本宮還該謝謝他?”




“……我不在這幾日,殿下可還算順利?”沈隨風識趣轉移話題。




馮樂真也不計較,款步到他對面坐下:“什麼還算順利?”




沈隨風頓了頓:“不是要行拉攏兄長之事?”




“本宮什麼都沒做。”馮樂真直接道。




沈隨風眉頭微挑:“什麼都沒做的意思是?”




“就是什麼都沒做,他安排酒席,本宮就去吃,邀請遊城,本宮就去玩,多餘的事一件沒做,”馮樂真說完,意味深長地看向他,“他連你都不肯讓本宮見,本宮若再做別的,豈不是自討其辱?”




沈隨風失笑:“所以殿下就這麼認輸了?”




馮樂真不語。




“……真認輸了?”沈隨風這回有點驚訝了。




馮樂真靜了片刻,輕笑:“再等等吧。”




“等什麼?”沈隨風好奇。




自然是等沈隨年存不住氣,親自來找她的時候。馮樂真含笑對上他的視線,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這幾日可有想我?”




燭光昏黃,柔和了她的眉眼,沈隨風盯著她看了片刻,眼底也縈起溫柔:“自然是想的。”




馮樂真得到滿意的答案,便低頭握住了他的手。




燭光下,沈隨風看著兩人的手逐漸十指相扣,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出去走走吧。”她突然開口。




沈隨風一頓:“現在?”




“嗯,聽說南河沒有宵禁,夜間熱鬧多過白天,本宮還沒見識過。”馮樂真淺笑道。




沈隨風盯著她看了半晌,笑問:“不如過幾日再去?我如今可是偷偷跑出來的,若是被兄長知道了,一定會派更多家丁守著,之後就沒機會來見你了。”




“過幾日他就不派人守著你了?”馮樂真反問。




沈隨風不說話了。




兩人都清楚,只要沈家一日不受她的招攬,沈隨年便會一日看著他,避免他們再接觸,幾天還是幾年都沒有什麼區別。()




一片安靜中,馮樂真放緩了聲音:進城以後,你都沒有陪過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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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認識那天起,她便鮮少這樣軟和地與他說話,沈隨風定定看著她,明知不可為,可還是控制不了地受她蠱惑。




於是半個時辰後,兩人出現在最熱鬧的一條街上。




馮樂真戴著帷帽,垂下的白紗一路遮到膝蓋,將大半身姿都遮掩住了,只偶爾寒風吹過,白紗散開一角,路人才能匆匆一瞥其美貌。




“你們南河,規矩倒比京都城還大。”她伸手戳了戳帷帽上的白紗,抬眸看向滿大街戴著帷帽的女子。




“沒辦法,越是小地方,規矩便越是嚴苛,雖然南河這些年富裕了些,可骨子裡還是信奉女子不出門那一套,就算出來,也必須以帷帽遮身。”沈隨風對家鄉這些規矩也是無奈,“說起來殿下可能不信,南河至今還不準女子繼承家產呢。”




“京都城的女子倒是可以繼承,但那些做父母的寧願給子侄,也不肯交付女兒。”馮樂真透過白紗四下張望,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沈隨風見狀笑了一聲:“殿下若是覺得悶,就將帷帽摘了吧。”




其實出來的時候,他就沒想讓她戴,結果她一意孤行非要入鄉隨俗。




“不摘。”馮樂真拒絕得很是果斷。




沈隨風不解:“為何?”




“本宮貌美,摘了總被人瞧。”




沈隨風:“……”




久久沒聽到身邊人應聲,馮樂真眯起眼眸:“沉默是什麼意思?不覺得本宮貌美?”




“……殿下當然貌美,只是這種話從你自己口中說出,有點太奇怪了,”沈隨風說著,忍不住笑了一聲,“更何況我還沒想到,殿下竟然也怕被人瞧。”




也不知是誰,從西江城離開時為受萬民朝拜,特意棄了馬車親自騎馬。




馮樂真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直接道:“本宮是長公主時,那些瞧本宮的人眼中是敬畏、是臣服,是害怕和緊張,他們或許能瞧見本宮的美貌,但更能看見本宮的權勢與地位,此刻的本宮只是一個跟心上人逛街的普通姑娘,旁人再盯著看,眼底怕是隻有打量與輕浮了。”




這裡的人已經習慣了女子戴帷帽出門,她若是摘了,那滿大街就只有她一個露著臉的姑娘,得到的目光自然不會友善。




她說了一堆,沈隨風卻只聽到那句‘跟心上人逛街’,一時間心都熱了。




“看什麼?”馮樂真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得蹙了蹙眉。




沈隨風輕咳一聲:“殿下天不怕地不怕,還怕別人那點打量?”




“不怕,但沒必要受著,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沈隨風替她把後半句說完,並無情拆穿,“殿下上次說完這句,轉頭扎進了滿是病患的校場,直說吧,你就是不想摘,才會用上這句話,真要是




()遇到自己想幹的事,就算九死一生你也不會猶豫。”




“……前面賣的是什麼?”馮樂真假裝沒聽到,直接往前走。




沈隨風慢悠悠跟上:“是花燈。”




“花燈不該是元宵節才賣嗎?”馮樂真本來只是轉移話題,但看到千奇百怪的燈籠後頓時來了興趣。




沈隨風:“南河這地方,就是賣東西的多,什麼都有什麼都賣,又何止是花燈。”




兩人說話間,她已經摘了一個兔兒燈下來,小販見狀趕緊迎上來:“這位姑娘眼光真好,我這燈籠……二少爺?!”




沈隨風頷首,似乎並不意外被認出來。




“哎喲二少爺,都說您這次是跟著長公主殿下回來的,小的還不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二少爺可真有本事,這才出去幾年,都成殿下身邊的人了,”雖然沈家不與權貴往來,但尋常百姓還是更崇拜吃皇糧的,再看馮樂真時都熱情不少,“這位是二少爺的朋友吧,那便不要錢了。”




“小本生意,不要錢怎麼行。”沈隨風說罷去掏口袋,突然表情一頓。




馮樂真:“本宮……我沒錢。”




“殿……你出門都不帶銀子嗎?”沈隨風無奈。




馮樂真挑眉:“誰敢收我的錢?”




沈隨風:“……”這倒也是。




小販:“要不,小的給二位拿點?”




“……先賒賬,明日我叫人給你送來。”沈隨風拍板。




小販又開始推拒,馮樂真懶得聽他們客套,便直接拿著燈走了。




“姑娘!”




她正仔細觀察燈上的兔兒剪紙,便聽到有人在喚她。




“姑娘!”那人又喚一聲。




馮樂真抬眸:“何事?”




那人本來只是想與她寒暄,結果一隔著輕紗對上她的視線,頓時腦子空了空,再開口時不自覺帶了幾分恭敬:“小的只是想問問,姑娘與我們二少爺是好友嗎?”




這沈家在南河真是夠呼風喚雨的,沈隨風都幾年沒回來了,街上的人都還認識他。馮樂真斂起心思緩緩開口:“是。”




“果然如此,小的遠遠就瞧見你們一起了。”那人鬆一口氣,果斷掀開面前的蒸鍋,給她切了一小片糯米糕,“姑娘嚐嚐,我家糯米糕,可是南河城獨一份的!”




“不要臉,你那糯米糕再好吃,還能比肉好吃?!”當即有人一邊反駁,一邊給馮樂真遞了一個肉餅,“姑娘嚐嚐我的肉餅,這才叫好吃呢!”




“也嚐嚐我家燈芯卷!”




“我家的涼粉才是獨一無二!”




馮樂真:“……”




沈隨風趕過來時,她已經抱了一堆吃的,連之前的兔兒燈都被擠得有些變形了。




“這是怎麼了?”沈隨風哭笑不得。




馮樂真咬了一口糯米糕:“本宮已經吩咐他們記賬了。”




“他們聽到後怎麼說?”沈隨風似笑非笑。




馮樂真頓了一下:“笑我。”




沈隨風這回沒忍住笑了出來:“就這點吃的還要記賬,他們不笑你才怪。”




“但燈籠就記賬了。”馮樂真蹙眉。




沈隨風:“燈籠造價要更高一些,做起來也更費時候,不好白拿,但吃的倒是無所謂,就是尋常外地人來了,他們也會免費給一些叫人嚐嚐。”




“原來如此,”馮樂真頷首。




她這副情緒淡淡的樣子,沈隨風平日還覺得沒什麼,可一出現在南河鬧哄哄的市場上,卻莫名有種笨拙感,叫人總忍不住發笑。




“再笑就讓阿葉收拾你。”她不以為意地威脅。




人群鬧哄哄,沈隨風趁旁人不注意,悄悄牽住她的手:“殿下別總拿阿葉姑娘壓人,想收拾我親自來就是。”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被前頭耍戲法的吸引了,沈隨風見狀立刻帶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