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第 26 章 26





若不是施嫿及時開腔,不露聲色地把話題繞回這頓飯上,拉回了正軌,後面還不曉得得多臊得慌。




瀾姨確實是上了年紀的,她自己也不怎麼動筷,就一味閒話,被施嫿有心岔開了話題,她似乎也沒覺察。




施嫿每嘗一道菜都讚不絕口,她就樂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愈發像彌勒佛。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知道你要來吃飯,我想了半天,一直在想囡囡打小喜歡吃什麼,到底叫我想起你小前兒喜歡啃我做的糖醋小排,還有那京醬肉絲卷的小餅……”




施嫿笑意柔軟:“還有酒釀小圓子,都是我最喜歡的。您的記性未免也太好了,快十年前的事情您竟然也記著?”




瀾姨笑得有些憨,眉目間也不乏對逝去歲月的感慨,“欸,人上了年紀,大事兒是越是著急想起來越是記不得,小事兒費勁想想倒是還能記起一些。”




施嫿心裡軟得要命,若不是當著賀硯庭的面怕尷尬,還要考慮新認識的遊媽,她真的有湊上前去摟一摟瀾姨的衝動。




她剛來京北的時候並不是所有口味的菜都吃得慣。




畢竟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那時的南北差異要比現在更大。




她生在港城,長在隔壁香山澳,打小養成的口味不是三兩日能改變的。




小時候喜歡京醬肉絲,不僅僅是因為味道好。




更是因為她第一次見這樣的菜式,瀾姨會把黃瓜和胡蘿蔔都切成絲,再混上瘦肉絲,一併用豆皮捲起來,切成小巧玲瓏的卷段。1




咬上一口,甜麵醬的醬香混合著蔬菜的清爽,是她從未嘗試過的口感。









嫿是心思細膩的人。




她知道這樣的小事都能記得,並不是簡單的記性好就可以。




而是瀾姨真的曾經關注過她這個在老宅備受排擠,眾人口中話都講不明白的“南蠻孩子()”。




得是多柔軟的一顆心,才能對她這樣寄人籬下的孩童都心存憐憫。




更何況是她從小撫育的賀硯庭了。




也難怪他們主僕的情分這樣深厚。




一頓飯下來賀硯庭話不多,見他用餐巾紙擦拭唇角,瀾姨不由問他:九爺用得怎麼樣?老太婆都好幾年沒怎麼像模像樣下廚了,九爺怕是吃不慣了吧。()”




賀硯庭倚著靠背,坐姿分明是懶散肆意的,可他背脊挺拔,再隨意的姿勢也顯得矜貴儒雅。




他略頷首,隨意搭腔:“老太太寶刀未老,味道一如既往。”




瀾姨故作有些冤枉的表情,不滿道:“那你怎麼贊都不讚一句?”




賀硯庭習慣了和老太太犟,老太太越是想聽誇獎,他偏不說。




反倒蓄意調侃:“菜是好吃,湯也不錯,只是我打小愛吃的燈籠茄子不見你做。”




瀾姨愣了下,旋即嫌棄地瞅他一眼,故作嫌棄:“唷,咱們九爺還挑上菜了,我記著咱們囡囡是不愛吃茄子的,這才故意沒做。”




賀硯庭略擺了擺頭,一臉不以為然的無奈樣子。




施嫿忍俊不禁,她細聲道:“瀾姨,我打小前兒確實不愛吃茄子,不過長大了後口味不知不覺變了,現在也是愛吃的。”




老太太瞬間來了個大變臉,衝著施嫿滿臉的寵縱:“好好好,囡囡喜歡吃,下回瀾姨給做。”




晚飯後依舊沒賀硯庭什麼事。




他也著實是忙,剛用完晚餐不久,就接了一個跨國電話,許久還沒通完。




施嫿倒也沒閒著。




瀾姨拉著她上樓,進了臥室,瀾姨打開她臥室裡頭的大衣櫃,從藏在大衣櫃裡的保險櫃中翻出一個首飾盒。




打開一瞧,赫然是一枚玉佛吊墜,玻璃種大佛公,皎白的光感,質地厚重而瑩潤。




瀾姨笑眯眯地把吊墜掛在了施嫿纖細的脖頸上,目光端詳著:“這是老九的祖母留下的,要留給孫媳婦的,他父母都去得早,沒給你留下什麼好東西,這尊佛公也算是一片心了,囡囡你就收著吧。”




施嫿即便對玉石沒有研究,也能感受得到脖子上這沉甸甸的重量。




她知道無法婉拒,只好點頭收下。




瀾姨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未必是多麼盼著賀硯庭結婚生子。




更多的只怕是因為知曉他身邊再無親人,自己一旦離去,就怕他此後只餘孤身一人,所以才會急於催促他找個太太陪伴。




這份心意,就如同賀爺爺對她的惦記是一樣的。




像他們這樣的孤兒,又沒有旁的親生兄弟姐妹,只有通過締結婚姻才能擁有親人。




屋外的天上掛著一輪明月,潔白而孤寂。




令她想起賀硯庭清冷幽寂的側




()臉。




除此之外(),瀾姨還贈予她一對金鐲(),說是一早就給少夫人預備的見面禮。




施嫿不忍推辭。




她看得出瀾姨的欣喜是發自真心的,不由得有些歉疚起來。




瀾姨似乎不知道她與賀硯庭結婚的目的。




好似只當她與賀硯庭是相互愛慕,順理成章走到的一起。




她現在暫時也無從得知賀硯庭究竟是怎樣說的。




她只是感覺到瀾姨好像認定了她會一直是賀硯庭的夫人,並不覺得這樁閃電速成的婚事可能還會存在某些變數。




畢竟現在的離婚率都那麼高了。




幾年之後的事,誰又能料知呢。




施嫿今日從始至終都感受著瀾姨的熱情,她過分坦然而真實,令施嫿也有些忍不住推心置腹起來。




“瀾姨,說實話,下午見面前我心裡慌張得緊,我怕您嫌我太年輕,家裡又沒有支撐,覺得我擔不起賀家家主夫人的重任。”




瀾姨正在臥室裡忙忙叨叨地拾掇著一些雜物,聞言便笑了:“怎麼會,能不能擔事兒,和年紀無關。何況大爺從前就常說,小嫿是這一輩兒裡最懂事的孩子,將來必成大器。”




她口中的大爺,指的就是賀爺爺。




施嫿只覺得慚愧,良久才低聲說:“您不覺得,我與他,不算太登對麼?”




固然現在知情的人還有限,但正如白思嫻他們一家的反應,想必以後就算公開了,也會落得人人驚愕失語的結果。




領證已有月餘,施嫿從一開始的如墜夢境,時至今日,也有了幾分落地現實的真實感。




她覺得凡事還是得客觀看待。




雖然她不差。




但配賀硯庭,好像到底是弱了些。




見她低垂著眉眼,瀾姨約摸是察覺了她的彷徨。




她幾步上前,在施嫿身側坐下,撫住了她的手背,拍了拍,語重心長道:“老九也就是生得好看些,內裡不過是樽無趣的大冰坨子,往後過日子,還得你多擔待著。




至於相親那日看上他的女孩,要麼是瞧上了他的臉,要麼便是相中他的身份。唯獨囡囡你啊,你且選他,他亦肯選你,這就是命裡註定的緣分了。你們兩個都是苦命的孩子,你有什麼配不上他的,我瞧著就蠻好,老九對你也算上心,將來定然是要把你放在心尖尖兒上的。”




瀾姨慈祥又溫暖的嗓音是很會開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