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人心動

第二日,交城主將大帳。

此時距交城兩班人馬出發已經過去整整四日。

莫千岱坐在帳中,面色陰沉猶如風雨欲來,常副將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

“四日了,永林那邊竟一點消息也沒有......”

莫千岱低低開口,即便他這般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雙手也緊緊交握在案下,捏得發白。

常副將斟酌了一下,笑著寬慰道:“將軍,此去雍朝劫人,短則五六日,長則七八日,少將軍機敏勇猛,想來不日便要立功迴轉了!”

莫千岱聞言輕舒出一口氣,也暗勸自己不必太過心急。

永林不是有勇無謀的孩子,自己也幾番叮囑過他不必以身犯險,即便此行無功而返,也有他這個爹在身後兜著,想來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這般想著,莫千岱的臉色也緩和了些,他抬頭看向常副將,淡聲道:

“今日便去南營,提盧修為萬夫長吧。”

常副將追隨莫千岱多年,最是知曉莫千岱的手段,故而昨日覆命時,他也不敢提及跑了五百人,只說全部都解決了。

畢竟在他看來,那些人逃往雍朝,同樣是要沒命的。

莫千岱自然不懷疑身邊人,故而根本不知項文秋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提及盧修,常副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將軍,那盧修沒什麼真本事,未必能服眾。”

莫千岱聞言不屑地揚了揚嘴角,“王都來的軟腳蝦,不過是想著在此消磨幾年,混一個名聲罷了。”

“盧家對本將助益頗多,本將也就抬舉一下盧家的兒子,若他沒這個本事,趁早滾回王都就是。”

常副將聞言急忙領命,正要退下,莫千岱忽然又補了一句:“探城隊伍的死訊一併公佈了,該怎麼說,常副將心中有數吧?”

常副將急忙點頭,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出了大帳,常副將便眉宇舒展。

看來將軍也不想留著盧修這個花拳繡腿,這是想主動把人逼走了,畢竟項文秋才是最適合的萬夫長人選,如今卻由盧修頂了上去......

來到南營,常副將命人敲響銅鑼,將眾兵聚到了演武臺前。

盧修領著身後的兵站在了首位,臉上已經有了掩藏不住的得意。

下一刻,常副將果然宣佈了將他晉為萬夫長的消息!

此言一出,臺下千夫長們面色數變,尤其站在最右位的兩人,他們正是項文秋口中的老安劉生安以及老麥王厚麥。

他們二人與項文秋友于甚篤,故而項文秋事事也沒瞞著他們。

前幾日出發之前,項文秋便私下同他們提起,將軍派他出城執行一項密令,或許待他歸來後,便會晉為萬夫長。

他們二人左等右盼,結果四天都過去了,項文秋竟沒有半點消息,沒想到這會兒,和他們最不對盤的盧修竟然成了萬夫長!

至此,二人心中已經有了極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常副將就提起了關於項文秋的噩耗。

當聽聞項文秋與其手下一千士兵悉數慘死於喬忠國之手,眾人驚駭難當,忍不住低呼出聲。

“喬賊狡詐無比,手段陰狠毒辣,竟將文秋等人生生焚燒至死,慘呼聲驚天,最後一千人悉數死無全屍!”

“我知諸位與文秋朝夕相處,此刻定心痛難當,將軍驚聞噩耗,同樣痛惜不已!”

“但文秋到底不負將軍所託,在臨死前將至關重要的消息傳了回來!”“武定二十萬大軍在將軍的妙計下已然不足為患,這場衛國之戰,我們未戰已勝一半!”

“將軍擇日便會擬訂衛國大計,屆時我等便可到戰場上大殺四方,衛家國、酬壯志,為慘死的同袍報仇!”

項文秋在南營到底是有名號的人物,且他與人為善,口碑甚佳,眾人知他慘死,皆惋惜不已,且喬忠國手段如此駭人,亦令他們義憤填膺!

“衛家國、酬壯志、報殺仇!”

眾人齊齊抬臂高呼出聲,聲音震耳,令常副將極為滿意。

然而此時,演武臺下的劉生安和王厚麥已經悲痛到幾乎站立不穩!

這怎麼可能!

常副將離開後,眾人四散開去,此時大多數千夫長都圍繞在了劉生安和王厚麥身旁。

眾人皆與項文秋交好,此時憶起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一個人,此時卻屍骨無存,無不痛惜落淚。

盧修剛剛晉為萬夫長,原以為眾人都會來捧他,沒想到竟無一人上前恭賀,這令他大感氣怒。

“都攏在這裡做什麼!操練做完了嗎?都散開!”

眾人瞧見盧修已然趾高氣昂起來,敢怒不敢言,只能四散而去。

而劉生安與王厚麥不曾挪動腳步,因為不遵萬夫長之令,當場被罰跑操二十圈,此舉瞬間令眾人心生不滿。

劉生安與王厚麥不能違抗軍令,二人手腳冰涼,渾身麻木地邁開了步子,早已淚流滿面。

盧修不過盯了兩圈便不耐煩了,昂著頭得意離去。

眾千夫長見狀立刻迎到劉生安二人身旁,這會兒大家緩過勁來,都覺項文秋之死大有貓膩。

在眾人心目中,項文秋才是這萬夫長的最佳人選啊,因此大家不由猜測,怕不是盧家以勢相逼,將文秋除掉了!

這個想法一冒頭,眾千夫長便覺心頭拔涼不已。

要知道他們這些一步步打拼到千夫長位置的人,對“天降”的盧修多有不滿,期間還鬧了不少齟齬和矛盾。

如今盧修被推為萬夫長,成了他們的頭兒,他們指不定要被如何磋磨,若真被害死了,也無人替他們申冤吶!

二十圈跑完後,劉生安與王厚麥便完全脫了力,二人渾渾噩噩回到帳中,面色慘白得很。

千夫長三人一帳,這第三人正是項文秋,可如今......

劉生安稍年輕些,這會兒已經忍不住痛哭出聲,他伏在項文秋的案上,渾身顫抖難休。

王厚麥紅著眼走上前來,正欲一同坐下,忽而瞧見案上擺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

老安、老麥親啟。

王厚麥雙目猛地一瞪,急忙拍了拍劉生安的肩膀。

“老......老安,是......是老秋的信!”

項文秋的筆跡,他是萬萬不會認錯的!

劉生安沒聽清,慢慢抬起頭來,王厚麥已然顫抖著手拆開了信。

信上的內容映入眼簾,王厚麥先是大喜,而後神色漸沉,隨即滿臉驚駭,最後竟嚇得渾身顫抖!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王厚麥攥著信,猛地站起身來。

既然如此,他們留在這裡拼死拼活還有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