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九百三十四章:只是閒聊




    林年想起了曾經曼蒂與自己提到過這位女孩的顯赫身世,在他的想象裡維樂娃應該是每天出入瑞典王室與公主王子們交流馬術和禮儀學,很難想得到對方聊起往事時提到的卻是和女傭鬥智鬥勇,在雪地裡到處埋碳酸飲料,有種愷撒·加圖索跟他提到過偷偷打ps遊戲機的感覺。</p>



    “她不關心我,所以我喜歡鬧,但她根本沒有給我鬧的機會,只用各種課程塞滿我的生活,所以我就鬧我身邊和她有關的人,女傭就是個例子,每一個女傭都被我刁難過,哭著打電話向我媽媽哭訴我有多過分。”維樂娃淡然地說,</p>



    “我每次聽見電話那頭我媽媽憤怒的斥責就會感到很痛快,比連喝三罐冰鎮的汽水還要痛快。”</p>



    林年想了想那個場景,莊園裡走廊上紅著眼睛的女傭站在電話機旁,白金色頭髮,華冠麗服的小女孩趾高氣昂地拿著聽筒蔑視對面母親斥責,那副鬥勝了的小公雞的模樣真值得獎勵一瓶冰鎮的汽水。</p>



    於是林年給她開了新一瓶汽水,還是‘dr pepper’。</p>



    “謝謝。”維樂娃接過,禮貌地道謝。</p>



    “你媽媽會斥責你代表她還是愛你的。”林年說。</p>



    “是啊,她還是愛我的,即使因為很多事情忽視了我的成長。但她還是雷打不動的每一年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她的生日的時候,我父親的忌日的時候回來莊園和我一起吃一頓飯。</p>



    “每年的那三天的確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即使是父親的忌日時,能和她坐在莊園外的草坪裡看星星緬懷親人時我也是那麼幸福。起碼那三天71個小時裡我是知道她是愛我的。”她說。</p>



    林年剛想點頭說些什麼,卻又被接下來她口中如手裡飲料那般沁人的話止住了。</p>



    “但我寧願她不愛我。”維樂娃淡淡地說。</p>



    林年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個女孩的表情還是那麼常然,只是眼眸裡有些漠然的情緒。他不說話,等下文。</p>



    在話題開始之前,打開那罐汽水錢,他就知道有些泡沫與聲音是會湧出來的,就算你作弊般輕輕裂開縫子,把裡面的氣一點點地放掉,那裡面湧出來的氣體總數還是不變的,只是以不同的形式更緩和的方式流出了。</p>



    “現在想來如果那時候她根本沒有關心過我,根本沒有在意我過,徹頭徹尾地無視我,或許我之後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吧?”維樂娃側頭望著沙灘說,“那樣一來的話,她那一天跪在我面前,求我救救赫爾辛基家族的時候,我就能殘忍地嘲笑她,然後轉頭離開吧?”</p>



    林年手指輕輕捏著可樂瓶轉動了一圈,還是默然。</p>



    “我現在都還很清楚地記得,就是忽然的某一天,我在我的房間窗口看到了她的車從遠處牧場旁的小路駛向了莊園的鐵門。那一天不是一年裡重要三天的任何一天,所以我感到很高興,但我那時卻強繃著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去莊園的門口質問她為什麼忽然回來?是姑姑那邊的瑞典王宮著火了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著我的手走進莊園。</p>



    “我當時應該預感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的,但那時我還小,大概14、15歲左右,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證明自己並不需要她的愛。直到回過神來時,我發現我已經站在了我爸爸的遺像的側廳中,她讓所有的傭人去莊園外面等候,說有件事情要通知我...”</p>



    林年看著維樂娃,維樂娃卻沒有看任何地方,喝著汽水眼神滿是追憶,遠處密歇根湖的波光落在她的眼睛裡卻折射出了記憶中莊園外牧場上的白茫茫一片。</p>



    “我還記得那天是陰天,陰雨綿綿,頭一次芬蘭的天氣會讓我感受到溼冷,我想去把側廳的窗簾拉上,才轉身就聽見她問我:</p>



    “維樂娃,我的女兒,你願不願意為了家族奉獻你的人生,以作為柴薪繼續照亮赫爾辛基家族的傳承?”維樂娃幽幽地說。</p>



    “我不太理解。”林年說。</p>



    “赫爾辛基家族惹上了不該惹的人,自以為是的舊貴族碰見真正的強權,一個妄想著將亡夫的家族繼續推向新鼎盛的女人的一次豎敵失誤。”維樂娃緩緩地說,“答案就是原本就已經不可避免走向下坡路,只為血脈中與鄰國王室絲縷關係在上流社會掛住面子的玻璃家族被重錘砸得粉碎。”</p>



    林年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維樂娃,但沒有說話。</p>



    “所以赫爾辛基家族倒塌了,一切的一切,從商業上,家族關係上,甚至上流社會的交際。我的母親和我說,現在是家族的存亡之際,也是你父親寄託給我的驕傲的緊張之際,我們不幸遇到的敵人太過強大,我們只能低頭祈求他們的原諒,給予我們重新你父親生前期望的家族應該得到的尊敬和榮耀。”</p>



    “我當時知道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但還是強繃住了害怕的心理,梗著脖子跟她說,媽媽,尊敬和榮耀從來不是祈求來的。”</p>



    維樂娃說到這裡沉默了很久,林年也不曾催她,耳邊到處都是沙灘上的喧囂,但兩人都聽不見了,遮陽傘底下的空氣似乎也回到了那陰雨綿綿一天下莊園的那副男人的遺像前,都是那樣的死寂沉默,骨子裡透著不爽利的溼冷感。</p>



    維樂娃抬頭說,“那時她回答我說,不,你錯了,你還太小,太年輕,見到的事情太少了。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那麼一小群人的,當他們不悅的視線落在了你身上,要施以雷霆懲戒你時,你能做的只有祈求和原諒,因為你一旦還擊,你得到的不會是尊敬和榮耀,而是我不想同現在你年紀講述的羞辱。”</p>



    她頓了一下,說:“我說他們想要什麼?她說他們想要你,想要你的血統,她們說赫爾辛基家族或許唯一的價值就在於你,他們想要得到你未來的支配權。”</p>



    未來的支配權。不如說那群赫爾辛基夫人口中高高在上的人想要的是一個14、15歲年輕靚麗女孩的所有,從那頭白金色的頭髮,到清澈亮麗的綠色瞳孔,到精緻高聳的瓊鼻,再到微有規模的胸部和筆直白皙的腿,從頭到腳每一根汗毛和每一滴少女純潔的血液,名叫維樂娃·赫爾辛基這個女人的“擁有權”。</p>



    那是多麼恐怖的話啊,奪走屬於自己的未來。林年可以想象那時候那個稚嫩女孩的茫然,站在自己母親面前腦海中湧起的對於“支配權”產生的骯髒汙穢的聯想,於是恐懼也隨之冒起,牙關顫抖,黑色的情緒一寸寸填滿全身的毛孔,那股陰雨天的溼冷感就被封在了血管和肌肉裡,直到神經和骨頭一起壞死,疼痛得不能自已。</p>



    “我拒絕了。”維樂娃說,“我害怕地後退了一步,撞到桌子,大聲說你在說什麼瘋話?你一年就回來三天,今天忽然回來我以為你給我帶了什麼禮物,你要給我什麼驚喜,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你個婊子養的東西!那時我有些口不擇言,或許罵得比這更難聽,但我現在已經記不得原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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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年點頭。</p>



    “我以為她會給我一耳光,甚至我期待她惡毒、蠻不講理地拉扯我的衣服,虐待我,強迫我,但他沒有。</p>



    維樂娃平靜地說:“因為當我回過神來後就發現她跪了下來。”</p>



    “那個曾經那麼驕傲的女人,那麼雍容華貴的女人,在你面前端持母親架子的女人忽然就垮下來了。就像高樓的腳手架抽掉了最重要的一塊木條,轟隆一聲所有千日千夜搭建好的框架全部散掉了,砸在了地上斷的斷,碎的碎,一片狼藉。</p>



    “她說,我求你,維樂娃,救救你父親的家族,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下的引以為豪的東西了。”</p>



    “你父親引以為豪的東西應該是你,而不是你的家族。”林年淡淡地說。是的,他的確不該提出建議,但他還是這麼做了。</p>



    “可惜我知道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維樂娃緩緩說,“我的父親認為家族榮譽比一切都要重要,為了家族榮譽他甚至能去舔別人的鞋子,他和瑞典王室的一些權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即使那個人年齡比他大上許多,他也願意這麼做,因為這樣能維穩家族在社會的地位。”</p>



    林年不說話了,安靜聽,時而抿一口澀口的汽水。</p>



    “我的媽媽是愛那個男人的,愛得有些瘋狂,所以她才會即使愛我也一年三天也不回家,我有時分不清楚她愛我多一些還是愛家族多一些。</p>



    “我想大概是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因為她愛家族不是因為她真的愛那些榮譽和金錢,我知道她真正愛的是她的亡夫,我的父親。所以我真的要殘忍地去質問她你愛我多一些還是愛你的丈夫多一些嗎?”</p>



    維樂娃低聲說:“她跪下求我,我拿我手邊一切的東西砸她,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這樣做,不能激起她的怒火,事態就會真正地划向不能更改的結局。但她還是讓我失望了,她一直跪在那裡看著我,額頭都被砸流血了也沒有起來。我質問她你是不是把我當工具?我是不是你從小到大養的肉豬?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你如果不愛我那你為什麼要在我花滑得獎時見人就誇我是你的女兒?你再這樣信不信我從這裡跳下去自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