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601章 那一千年完了

    啟示錄20:7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裡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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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黃沙,數之不盡的黃沙,風不再是嗚咽與許許,風被賦予了新的聲音,甚至賦予了新的形態,它們在昏黃沙丘上輕撫而過就像是女人遮面的淡黃色柔紗,又像是流動的浪潮順著高矮不低的沙堆起落。



    當蘇曉檣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她向前邁了一步腿,然後整個人像是回魂了一般後退數步,踩在腳下的觸感不是混凝土地面的抓地力,而是深陷黃沙的失控混亂,她向後栽倒整個人倒在了一片軟蓬的砂礫上,洶湧的難以言喻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充斥進了她的鼻腔內讓她差些窒息了過去。



    由於是仰躺在地上的緣故,她的視線只落在了天空,視野中唯一能見到的便是壓抑的黃褐,像是稀釋過後的血暈染在了以天為畫紙的作品上,天空因為顏色而擁有了實體像是隨時隨地都要壓下來了,沉重地貼在她的臉頰上。



    她掙扎著爬了起來,雙手支撐地面觸及的都是滾燙的黃沙,就像陷入了泥沼的人竭力地想要自救,儘管這些沙子並不深根本無法淹沒她,她也好像被沙水淹沒到了脖頸一般那麼的驚慌失措。



    她竭盡全力站起來,站穩,然後抬頭本能地看向前方,她想明確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現在又是什麼時候,她所愛的、珍重的人又在何處。可在她視線落及天邊的瞬間她滯住了,就像化作了雕像僵硬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這個世界的天幕是暗黃色的,可能是晨曦也可能是午後,如今已經分不清了,巨大的落日懸掛在地平線的盡頭,黃沙連接了天空和大地彷彿將整個世界置身於荒漠之中。傾斜的大樓佇立在天的遠處,像是悼死的巨人半截身子埋入了黃土裡,他們低著頭哀悼著鋼鐵森林的枯萎,陽光就是他們流出的血,一點一點傾斜直到流乾最後一滴陷入黑暗。



    這裡毫無疑問是一座城市,那座她所熟悉的那座城市,只是這座城市陷入了沙的海洋,在沙塵中鋼鐵的巨人們只剩下探出水面的手臂,一切都被淹沒了,無盡的,蓄意而為的。



    她站在黃沙之中茫然且惶恐地看著四周,她見到了熟悉的出字型建築,只不過在黃沙中這些建築只留下了尖尖兒,但依稀可以看出這裡是仕蘭中學。



    是的,仕蘭中學,病害城市裡那座菁菁學子們笙歌成長的象牙塔,她是認得的,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裡就是那個地方,那個她待了三年的故地,城市也是那座城市,學校也是那座學校。



    她恍惚之間居然根據著那隱約露出黃沙的建築一角慢慢認清了這個地方,如今黃沙填平了操場的塑膠跑道,填平了排排的綠茵柏樹,甚至就連那高大的教學樓也一齊淹沒了。但她還是依稀能看見校門口那最高的拱門,在黃沙上探出的一條弧線,在弧線邊豎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只能看見探出黃沙的那抬頭斑駁的隱約“仕”字,甚至“仕”都只剩下了士,餘下的人已然不翼而飛,就像這座學校裡的學生一樣。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仕蘭中學...這個座城市...不,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



    巨大的疑惑就像風暴席捲了她的腦海...於是真的有風暴降臨了。



    有風忽然吹起了,帶著沙沙聲,從微小到激烈,無數的黃沙被風捲動而來撞擊在殘餘露頭的建築上發出細密的瑣屑聲響,肆掠過那空曠沙域時吹拂到了呆呆地站在裡空曠沙地上的女孩的臉上,為她帶來的是螞蟻噬咬般的疼痛,讓她吃痛的同時情不自禁抬手遮住了臉蹲了下來避過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風。



    恐懼和無助充滿了她的胸腔,她左顧右盼想尋找避風的地方,可記憶中的教學樓建築一切都被黃沙淹沒了,於是她只能艱難地向外走去,她憑藉著記憶穿過了曾經的操場如今的沙丘,踩過了只留下一片弧線的學院大門,來到了外面。可縱然如此又如何,外面依舊是黃沙,城市已經不是城市了,街道已然不再是街道,所見之處都是漫漫黃沙與死去的建築。



    忽然之間,風停了。



    耳邊的瑣屑聲響驟然像是跳崖自殺的人落出了一道弧線,在最後一粒沙子落地驚起的微小水花過後一切都陷入了沉寂,蘇曉檣捂住口鼻的手頓住了數十秒中,然後輕輕地鬆開了,光線從手縫中穿過照進了她的眼中,視網膜上逐漸呈現出了一副怪誕的、奇異的、行為藝術的,令人心靈陷入死寂沉默的畫面。



    如果說鋼鐵的城市是溺死於黃沙大海的巨人,那如今在水面上漂浮著的是曾經生活在那鋼鐵叢林中的螻蟻,他們如今屹立在黃沙上密密麻麻、形態各立,渾身純白如無垢的蠟在那無垠的沙海之中,或匍匐、或直立、或跪拜,或探手向遠方,像是祈求什麼,畏懼什麼。



    他們的方向都是統一的,東邊,他們朝著東邊在膜拜,就像朝聖者。



    於是蘇曉檣看向更東的方向,東的那邊...是塔,並非是她記憶中那高聳的明珠塔,如今她甚至能看見那座本該被城市遮擋視線的明珠塔,因為黃沙的緣故地面被抬高了,於是現在她一眼能看見遠方埋在沙中只剩下的半截尖尖兒。



    塔的再東邊,那本應該是海了,明珠塔是沿海的建築,可現在那海已經被無窮無盡的沙子填平了,廣袤無垠的沙海一眼望不到邊際。



    這一幕真是讓人錯落地以為曾幾何時這座城市,這個世界下了一場暴雨,而天上落下的卻並非雨水,而是無止境的黃沙,直到將城市淹沒了,將大海填平了,蒸發了所有水分,只留下了這末日一般的景象。



    如有災難,必有神蹟。



    神蹟是有的,那便是黃沙大海上那入雲的宏大黑影,東邊是塔,不是明珠塔,而是真正宏偉的,直插天際的,讓人心生恐懼的金字塔。



    她實在是太雄偉了,抬頭望不到她的頂端,只能見到吞沒塔身的褐黃色雲層盤踞著,湧動著,彷彿在舔舐著金字塔的身軀,她的一面身軀落在無盡的沙海上就像一面通天的牆壁,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是無限,無限的死亡和令人頂禮膜拜的威嚴。



    蘇曉檣呆呆地站在黃沙淹沒的城市中,殘紅的巨大夕陽在她的背後為這一切提供著血一樣的光源照亮著褐紅的世界末日。



    她看著遠處沙之海洋上那超越想象極限的巨物,在她的對比下曾經人類賴以為豪的世界奇蹟是多麼的孱弱和可憐,每一座人類苦修的金字塔不過是她的一塊方磚,成千上萬,數以萬億的方磚堆疊在一起,不斷地向上、向上,堆砌成了這一座神話,這一座不是巴比倫塔的...巴比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