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卿 作品
第 81 章 鎮天關(二)
他一人追出鎮兇塔,外頭的雨勢漸急,對方几個起落便隱入茂密樹林。天黑雨大,明濯見洛胥又翻出了銅板兒,以為他要再問銅板兒,便說:“你不是說只能問一次嗎?”
“我是說問只能問一次,”洛胥拋起銅板兒,“可我也說了拋還能拋無數次。”
那銅板兒飛轉,如同利箭離弦,“嗖”地一下追了出去。原來對方剛在塔內施展了神通,借出的靈能尚未散盡,對陰陽子兒來說,這就好比狗嗅骨頭,全是“味道”。
兩個人跟著銅板兒追入密林,雨打飛葉,對方似乎迫切地想要甩開他們,銅板兒跟著驟轉驟停,在林間亂繞一氣。眼見甩不掉人,對方再度施咒。
明濯頭頂的枝葉一晃,飛濺出幾顆水珠。這幾顆水珠在半空變作水狀的人形,對著下方兩個人連揮數掌。
“砰!”
那水狀人形還沒有碰到明
()濯,就先碎成了水花。明濯抬起手,露出指間的“卍”字指鏈,態度揶揄:“你這手操傀術的確厲害,可是不巧,我近幾日有御君作保,正好戴著你的剋星。”
“卍”字火咒源自日神旲娋,而旲娋又是艽母的眼睛,與信奉大阿的壺鬼族正好是天敵。因此那水珠傀儡一靠近明濯,就先被“卍”字指鏈給震了個粉碎。
對方薄哼一聲,半身隱在樹影下:“作保?說的倒是好聽,如今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暗通款曲、表裡為奸,整日在那天海上白日放浪,惹人側目。明濯,你好歹是個七尺男兒,現在為了活命,居然肯委身於另一個男子,真是令人不齒!”
他聲音糙啞,顯然不是原聲。
明濯勾出一抹冷笑:“別的不提,你怎麼就知道是我委身於御君,而不是御君委身於我呢?”
對方不料明濯不以為恥,還敢追問自己,立刻嫌惡道:“有什麼區別?左右是兩個男人。”
“你偷盜屍體在先,竊聽他人夜語在後,樁樁件件都不光明。”洛胥召回銅板兒,用指腹抹掉上面的雨,“現在還敢管我的事?”
對方說:“御君是何等身份,我想管也管不得,不過如果老御君還活著,見到你與永澤這般鬼混,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怪了,我們兩個都‘暗通款曲、表裡為奸’了,怎麼你還尊稱他為御君?”明濯似有困惑,“是因為我的名字太好記,還是因為你怕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就會被認出來?”
洛胥的名字不算秘聞,但也少有人知道,一是他自從繼任以後就很少與宗門來往,一是天海御衛獨立於四山之外,從老御君那時起,他就一直被叫作少君。
對方始終不肯露出臉來,聞言又往後退了一步:“我是誰,你不應該最清楚嗎?”
明濯說:“少繞關子,把那顆頭還回來。”
對方桀桀怪笑:“那顆頭,君主,你竟然那麼緊張那顆頭,是因為害怕嗎?也是,也是!明晗既是你父親,也是你師父,你當初為了殺他,可算是煞費苦心。如今頭不見了,只怕你會寢食難安啊。”
明濯的表情頓然冷下來:“好,既然你不肯還,那就陪明晗一起進棺匣。”
天上雷聲爆響,林間倏地亮如白晝。
對方的身形剎那間消失了,他再現身的時候,卻正對著洛胥。洛胥指間玩轉銅板兒,將其豎起來:“你會操傀術,但你不是壺鬼族。”
陰陽子兒尋靈覓蹤,能分辨對方靈能的“味道”,天下宗門源自艽母,所借靈能的“味道”和壺鬼族的自然不同。對方一路操傀,始終沒有使用六州宗門的咒訣,顯然是不想露自己的門派,只是靈能在陰陽子兒面前撒不了謊,雖然還無法確定他究竟是哪一家的人,但已經可以確認他絕不是壺鬼族。
“明濯不是壺鬼族,也會操傀術,”對方手一揮,召出數個白薇武士,“御君,何必大驚小怪!”
白薇武士層層團繞,把林間圍得密不透風,疾雨驟風間立刻刀光重重。雨珠飛迸,洛胥空手一握
,只見那些白薇武士頓時攔腰而斷,在雨中濺出大片的紙屑。
對方倒抽一口冷氣,沒承想洛胥一個照面就毀了他的紙傀。操傀御鬼都需要消耗自身的靈能,他連續幾次失利,又不肯暴露自己,便只能連退幾步,咬破舌尖,朝掌心裡一啐,就血畫符。
血符大亮,在雨中躥出一縷黑霧。那黑霧如似鴉群,眨眼間分散開來。
明濯說:“符畫得這麼漂亮,你果然是個熟人。()”
對方不應,扭身要跑。他一轉身,又碰見洛胥,不禁駭然:你——?()”
電光火石間,他已經看清,這次攔路的“洛胥”是個銀髮。
“像嗎?”明濯打響指節,“頭拿來。”
“洛胥”倏地變成粉面官僕,拔出雙刀就砍。對方避開刀風,在連續的劈砍中一退再退,然而背後還有個真洛胥,容不得他逃。他一時間進退維亟,情急間面朝洛胥,在電閃雷鳴中聲音驟變。
“裡頭那麼多的屍體你一個都不用,非要緊著一張破紙人,”他說,“明濯,你的心還是那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