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御駕停在德州的頭兩天,地方官員們依照規矩陸續過來請安,但在御前都只能見到直郡王和三貝勒,幾番打聽後知曉,太子身體不適告了假,八貝勒自年前便鮮少在人前露面。




這兩位對許多官員來說都不陌生,太子是國之儲君,以往官員們回京述職和前兩次太子伴駕途經山東的時候,眾人大都是趨之若鶩,哪怕只是在儲君面前混個臉熟呢。




而八貝勒賢王的名聲這幾年在官場上也是流傳頗多,傳聞中,八貝勒禮賢下士,有春秋公子之風,曾和八貝勒打過交道的官員亦對八貝勒很是推崇。




換做往年,御前沒見著這兩位,事後肯定是要關心一二的,但現在……前者他們不敢去探望,畢竟御前總管梁九功之事已經傳開了,這太子之位穩不穩當還不好說,他們自然不敢往前湊,而後者既不能生養,又把太子得罪死了,誰會想沾邊。




太子和八貝勒都不想往御前湊,但官員們請安他們能躲,皇阿瑪巡視河道他們也能躲,可家宴卻是躲不了的,皇阿瑪點了名,太子也好,八貝勒也罷,都不能抗旨不尊。




仇怨頗深的倆人,如今看起來倒有幾分共進退的樣子。




家宴上的位置是按照長幼次序排的,左側依次是惠妃、良嬪、密貴人、直郡王、八貝勒夫婦、十六阿哥,右側則是榮妃、和嬪、太子、三貝勒夫婦、十五阿哥。




與紫禁城的家宴比起來,行宮的家宴縮水了何止一半,不只大人少了,也幾乎沒有帶孩子過來的。




“太子怎麼還沒來?”八福晉小聲湊到貝勒爺耳邊道。




這是家宴,太子本來不應該在妃嬪之後才到,如今連惠妃娘娘都已經坐在位置上了,只差皇上和太子還沒來。




八貝勒品嚐著桌上新口味的點心,難怪那麼多人喜歡跟著皇阿瑪出巡,一路上的景色不說,單是沿路的美食便很是讓人心折。




“皇阿瑪還未至,太子現在還不算遲到。”八貝勒解釋道,“往年家宴不也如此嗎。”




“這不是……情況不一樣了嗎”八福晉小聲道,今年的太子和往年的太子怎麼能一概而論。




她雖是有心挑太子爺的毛病,但今時的確不同往日。




不過她倒希望太子爺繼續囂張跋扈下去,如此被廢的可能性也就更大,爺已經把太子爺得罪死了,將來若是太子爺繼位……她都不敢想。




八貝勒不能說是不關心太子之事,只是比起其他人,他心中多多少少有點數,太子被廢是必然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或早或晚對他都沒影響,他自然不上心。




“福晉嚐嚐這個涼糕,比京中的更為清爽通透。”




八福晉無奈,貝勒爺現在除了內務府之事,旁的朝政是一概都不關心,昨日有地方官員求見,據她所知,這位官員跟貝勒爺也是有幾分交情的,卻也還是拒了。




一方面,她內心明白爺這樣做是再正確不過的,既然不打算爭那個位置,那就不要做引人懷疑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難過於拖了爺的後腿,她比誰都清楚爺心中的抱負。




八福晉將爺贊過的點心記下,打算回去就讓人尋廚子買方子,或乾脆把廚子也送去京城貝勒府,爺也沒有別的喜好,不愛聽曲兒聽戲,也不喜歡品茶飲酒,也不好……美色,只有愛吃甜口這麼一個喜好。




太子帶著兩位皇孫姍姍來遲,和御駕在門口碰上,太子禮讓,皇上先行,這場家宴最後一個到的人也就成了太子。




眾人行禮,皇上叫起,等所有人都落座,就聽首座傳來聲音。




“太子剛剛可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來的這樣遲。”




這句話雖是皇上問的,可對答案眾人都很感興趣,藉著皇上的問話,幾乎所有人都看向太子。




因為連續坐船的緣故,御駕中的大多數人都比離京前要消瘦憔悴些,太子也不例外。




直郡王眯了眯眼睛,這幾年他眼神不太好,太子坐在他對面的斜上方,瞧著好像是不太有精神的樣子,連肩膀都塌了下去。




直郡王的下首,八貝勒也抬頭望向斜上方的太子,恰好與太子對視,被太子眼中的惡意嚇了一跳。




太子恨他是應該的,但在皇阿瑪在場的情況下如此流露,好像是有點沉不住氣了,這並非太子過往的行事風格,倒有幾分太子上輩子被複立後的樣子。




三貝勒就坐在太子的下首,因此看得最清楚,太子眼下的青黑比剛離京時更重了,眼白的部分有著明顯的紅,下巴上還有一層鬍子茬,確有幾分生病的樣子。




“哼。”太子直接癱坐在椅子上,斜眼看著首座的皇阿瑪,壓根沒有禮儀可言,“皇阿瑪何必問兒臣,兒臣有什麼事情是皇阿瑪不知道的。”




一旁太子的長子弘皙忙拽了拽阿瑪的衣袍,提醒阿瑪御前失儀。




太子不只把自己的衣袍角從兒子手中扯回來,還乾脆站起了身,面色癲狂,看著高高坐在上面的皇阿瑪。




“兒臣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被人盯著,夜裡說什麼夢話他們都會稟告給您,太子做到兒臣這份上也算是做到頭了,皇阿瑪要廢兒臣那就早點兒廢,何必要這樣逼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