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七十七章,乘舟可渡重山海(三)

世間八大海域一百零八座島嶼的格局自三千年前起逐漸演化成型,島嶼之主王朝帝皇得天獨厚自有氣運加身,那些代代相傳好似虛無縹緲的無上之力在世人眼中便如神仙造化,可搬山倒海凌駕世俗之上,只可仰望若見大日懸空,人們稱頌上蒼垂德,欽定資質卓絕之士受恩於天,統御島嶼生靈萬萬百姓,坐鎮大地汪洋之上。

在那段許多人都將島嶼之主王朝帝皇視為名副其實“天子”的歲月裡,從未有人想過那些力量竟是就在身邊亦可納為自身所有,人們理所應當習以為常地認為唯有那些屹立權勢之巔執掌天下之人才可握有那份力量。

那時的江湖也不過就是體魄強健之人橫衝直撞,憑藉一身悍勇熱血行俠仗義,卻終究無甚氣象可言,所以在數千年以前所謂的江湖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閒言,誰也看不起那些提著刀劍施展拳腳之人的豪言壯語,當作了那些閒散無事吃飽了撐著的憊懶貨嬉笑打鬧的把戲,能有什麼太大出息?

可是這一切在千年前天翻地覆,人們看不起的江湖人好似一夜之間便一步登天,因為有一座巍峨山峰驟然橫亙天地間,像是一座氣象嶄新的島嶼崛起於汪洋之上,人們口口相傳,聽說了那個人的名字,也聽說了那個新奇說法。

一個來自瀚兌海域偏遠島嶼的少年橫空出世,乘舟泛海可掀滔天巨浪翻覆海盜船隻,平海域安定救行船百姓性命;可浮空懸停海面之上,猶如御風而行轉瞬遠去千萬裡;可手握刀劍便有劍氣刀光顯然於世;可出拳如風便有天地異象隨行,猶如在世神人法相加身;可陷陣廝殺輾轉騰挪,一線直去破敵軍陣,萬人無敵。

種種神異匪夷所思好似天方夜譚,汪洋之上幾乎每一個行人走過的角落都有無數玄妙事蹟經久流傳,人們只當作杜撰而出的話本故事,可是卻又有許多人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那份神仙氣度。

那個少年踏足光明島,得以光明皇帝召見,從那以後,汪洋之上便有“琉懸”和“武道”四字流傳千萬裡,光明皇帝親承天地間因琉懸一人便要大有不同。

琉懸於光明島上開宗立派,傳道授業三十年後獨自出海遠遊,獨自一人走遍八大海域竟是一己之力戰敗了無數百姓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島嶼之主,隨著那座新晉宗門之人行走天下,於是那個好似虛無縹緲的武道二字便化作了一座佇立於光陰長河之上的山嶽,所有人都能看得見也就看見了另一番天地景象,無論是人們自古以來的認知還是天地間廟堂江湖的格局都頃刻間天翻地覆,人們開始意識到,原來作為平常之人也有資格去感知天地,也有機會錘鍊周身體魄竅穴修習登山法。

於是千年以來,隨著那位後世尊稱“武道祖師爺”的琉懸於光明島外一座荒島之上渡過天劫飛昇離世,便有了那可御風遠遊的武道宗師,有了那可開山斷江的武道高手,有了那陷陣破險的萬人無敵,詩詞曲賦中有了劍氣縱橫千萬裡,山河畫卷中有了山巔風雲變,人們也不再僅僅只將島嶼之主的力量視作上天饋贈,而是開始試著相信就在一呼一吸之間,就在擦肩而過之間,原來就有天地無窮無盡的本源真元流轉不定,那是天地大道無所偏私的饋贈,所有人皆可攝取也可化虛為實納為自身體魄神魂之裨益。

可是月盈則虧,隨著登山之人越多,許多人也發現了武道修行之中的道道關隘,所取愈多自然也就需要付出愈多,世間道理大多逃不過一個因果循環增減有序。可是因為那位武道祖師爺從無到有的開天闢地而各得造化,那麼此後所謂的關隘門檻不過便是艱辛難行些罷了,關隘可破山路且行,千年來氣象萬千。

在這背後還有許多人根本不會去深思的天地格局之變,像是八百年前光明令初次現世,便不僅僅是因為各大島嶼之主對於那些無主之地的各懷心思,而是許多習慣了凌駕眾生之上的島嶼之主開始恐懼畏怯那些登山之人終有一日會走到世間權勢的身邊,那時他們這些島嶼之主還如何保得住手中力量,難道真要犯了那句“俠以武犯禁”的讖言?

於是光明皇帝給予了世間武道修行之人一個無形的規矩約束,凡是真正在此道登堂入室之人便更會知曉那些島嶼之主傳承之力的背後真相內幕,歷史久遠卻從未消磨對天地敬畏之心,只要登高觀天看見了那些流轉天地間的真元之氣終究源自於上蒼,若是還有人心存以武力殺戮一位島嶼之主竊取高位自居,那麼就要顧慮那份傳承有序的天地之力所在,不敬於天自受其咎,武道修行登高自是逆流朝天,可是真要違抗天意而行那麼便是當年琉懸觸動天地禁制天劫降身的下場。

琉懸開創世間武道自是奪天地造化饋贈萬民,可是對於世間固有秩序而言,琉懸此舉便是竊取於天,於是才有了後來琉懸妄圖一山高出天外被天劫度化的下場,當年的光明皇帝和琉懸其實在開宗立派之前便有了一樁約定,於是後世武道修行之人需要恪守的規則秩序便要永遠傳承於登山法中,不可罔顧天地恩賜而恃武亂世。王朝更迭戰場廝殺、門派興亡宗門林立,萬事萬物皆有其理,各顯神通也好旁門左道也罷,絕無橫加干涉,可是一旦觸犯到了島嶼之主的大道正統便是真正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