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賀歲安放好水,見其他書都撿起了,而祁不硯望著地上僅剩的一本書出神,她感到疑惑,抬步走過去,想問他怎麼了。




房間四處都點了燭火,亮如白晝,賀歲安無意地掃了一眼他的書,剎那間震驚到瞪大眼。




祁不硯把這本書帶來了?




不對。




他不像是會不聲不響地將他人之物帶走的人,應是哪裡出了意外,她雙腳如綁千斤石,每走一步都很難:“它……”為何在此。




祁不硯直起腰:“它就夾在我蠱書裡,不是你放的?”




“怎麼可能。”




賀歲安立刻脫口而出道。




他心不在焉似的將書撿起來,指骨輕輕壓在扉頁上:“那便是不小心掉進我蠱書裡的。”




這個可能性最大,賀歲安也不相信是祁不硯特地從樹屋拿走書的,她此刻想知道的是他會如何處理這本書,是留著,還是扔掉。




卻見書被祁不硯放回蠱書的上面,當它是尋常書處理。




也就是沒扔掉的想法。




這本書落在了祁不硯的蠱書裡,理應由他處理。




不過,祁不硯現在好像沒有想看這本書的念頭,賀歲安努力令自己不要太在意此事,指向放有水盆的架子,說可以洗臉洗手了。




他外出回來習慣清理一番。




賀歲安也洗過一遍了。




她看到那本書後,又聯想到之前發生過的一些事,頓覺臉有燒燙之意,走到窗前吹吹風。




宵禁已經開始,夜闌人靜,長安街道除了有巡夜的夜巡兵和更夫外,並無其他百姓,顯得很空蕩,街上的燈熄滅了一大半。




望著深夜的長安,賀歲安心中又浮現出古怪的熟悉感。




難道她不是第一次來長安?




她太久沒聽見洗漱時會產生的水聲,不免回頭看。祁不硯不是在洗漱,而是將變鬆了點的蹀躞帶扣好,平時睡覺前都要解開的。




他此舉看著不像要休息,更像要外出辦事,可現在是宵禁時間了,賀歲安不明所以。




“我們今晚要出去?”




賀歲安問了出口。




祁不硯肯定了她的猜測:“沒錯,去見想和我交易之人。”




離開苗疆天水寨前,祁不硯調查過擁有他想要之物的人,給對方送信,說他能圓對方一個心願,前提是對方要付出相應的報酬。




當然,報酬由他定。




無論他定的報酬是什麼,接受交易之人務必給予。




若是無法肯定自己能做到這個地步,可不用答應他提出的交易,交易是雙方自願定下的。




還有,一般都是別人主動去找祁不硯做交易的。




被他找的人寥寥無幾。




千年紅玉的主人算上一個。




早在幾月前,千年紅玉的主人回信到苗疆天水寨,表示雙方可到長安一見,具體交易面議。




今天來到長安,祁不硯隨手在




城門處留下一個記號,約了今晚。對方每天會派人到城門處查看,此刻想必該知道了,會赴約的。




倘若不能按時赴約,一概默認為想要中止這一樁交易。




他不與不守信之人做交易。




賀歲安自然是願意跟祁不硯一起去赴約的,但長安宵禁森嚴,他能行動自如,她怕是不行。




躲避一批又一批巡邏長安街道的夜巡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被抓,輕則一頓板子,重則連小命都不保。




躲避巡邏的夜巡兵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會盡力而為的,總不能讓他獨自一人前往。




賀歲安用一條絲絛隨便綁住散的頭髮,不花時間挽髮髻了。




“走吧。”




走到房門,她又退了回去。




賀歲安打量著祁不硯垂到腰間的長髮,他沒束髮的習慣,但一部分是辮子,一部分是散著的,辮子混在散發中,尾端皆有銀飾。




她首次建議道:“你要不要也用絲絛綁一下頭髮,不然,待會兒L行動興許不便。”




祁不硯沒束髮的習慣,自然不會有束髮的東西。




她將自己的絲絛遞過去:“你可以用我的絲絛,這條沒用過幾次。”其他都用過很多次了。




他卻抽了另一條絲絛。




“可以。”




祁不硯抽的絲絛是青色的,被賀歲安用得微微褪色了,但與他所著衣衫倒是同色,確實更適合,於是她放下隨手抽的紫色絲絛。




絲絛落在他指間,長長的兩端垂下,像縛住人。




“我來幫你綁吧。”賀歲安快步走到祁不硯身後,攏起他的長髮,然後接過絲絛,往青絲繞幾圈,再打上牢牢的蝴蝶結。




她習慣打蝴蝶結了,但不習慣綁人扎發或編髮,擔心扎得難看:“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




賀歲安抬頭看祁不硯。




總是看祁不硯披著發的模樣,偶然見他束髮,耳目一新般。




少年眉眼如畫,五官深邃,額間戴的抹額垂銀夾有靛青色瓔珞,小銀鈴鐺從衣衫領口開始蔓延,有幾分專屬於苗疆的異域風情。




他腰間的蹀躞帶也掛滿了銀飾,銀飾尾端懸著靛青色流蘇,將一截腰掩蓋得徹底,卻又能勾勒出腰的輪廓,手腕垂在腰側。




蝴蝶銀鏈隱約可見。




他今天也沒怎麼戴過護腕。




即使將他髮梢綴有銀飾的長髮簡單束起來,也不掩異域之色,反而將那張臉更清晰呈現出來。




賀歲安不禁多看幾眼。




祁不硯沒有去照鏡子,說了一句不用便往外走。




她剛想提醒他小心身上的銀飾,卻發現祁不硯在走路時能控制銀飾是否發出聲音。




只要他不動武,以及不動手殺人,銀飾聲音是可以被控制的,放輕腳步即可,在於祁不硯想不想控制罷了。




賀歲安放心了。




能在長安城裡當巡邏夜巡兵,他們的敏銳度定然不低。




她吹滅房間的燈,營造他們休息入睡的假象,再走出去,既然長安實行不可違的宵禁,那麼不能叫人知道他們在夜裡外出。




賀歲安跟在祁不硯身後,沒弄出什麼動靜,避開客棧的人,到長安的街上,夜晚的風很大,卻不冷,這股風帶了點初夏的熱氣。




前方有一隊夜巡兵。




他們身穿著沉重卻極具有防護性的盔甲,腰配長刀,行走間發出金屬咔噠噠噠的碰撞聲。




夜巡兵凌厲的目光彷彿要掃過街上的每一處,賀歲安與祁不硯貼在一堵牆的後面,心跳如擂鼓,一出客棧就遇到夜巡兵了。




這一隊夜巡兵還是由都尉領著的,觀察更仔細。




她靠聽聲音確認人是否在。




金屬碰撞聲漸行漸遠。




賀歲安這才探腦袋出去看,夜巡兵往另一條街去了,她牽著祁不硯走回街上,不忘時刻關注周圍:“你們約定的地方在何處?”




祁不硯拿出一張長安地圖,指尖點在東市佈局圖的一個小地方:“長安東市一處名喚‘奇宮’的樓閣,我們會在此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