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往矣 作品

第一百九十九章 藏機幽險一畫圖

    寧帝身後跟著進來的李執忙去備茶,可路過卿如許身側,還特意跟她躬了一禮。

    卿如許點頭回了一禮,又想了想,回答道,“《戰國策》中言,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而《禮記》又有云,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陛下目光長遠,如此行事,定也是出於關愛與鼓勵,是為三皇子考慮。”

    寧帝道,“奕兒從小就不愛說話,尤其跟在他母親身邊,他母親要他事事退讓,不可同兄弟爭搶。於是也將他養得性情懦弱,在兄弟那兒受了多少委屈,也不敢多說一句。”

    沸騰的熱湯灌入的天青釉茶壺中,淡淡的香氣頓時氤氳開來。

    寧帝背靠著軟墊,將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

    歲月對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縱然寧帝一直奮力地保持著精神熠熠,但他的一雙眼睛,已然顯而易見的渾濁。他看人的時候,就像從佈滿塵埃的琥珀中透出兩束日光來,帶著些隱晦的鋒芒。

    “世人都道我大寧人性情溫良敦和,只盛產文人墨客,比起南蒙人,缺少了一些殺性。故而今日南蒙有天下霸主之勢,而大寧則處於四大國最末。朕不信這樣的話,卻也不得不提防些。承奕是朕的兒子,他不能也不應該是這樣的性子。所以朕誇他,也只不過是想讓他明白,躲是躲不過去的。”

    寧帝抬了抬眼皮,微微點了點下巴,“人活著,就是該戰鬥。就像你這樣,雖然是個女娃,但也像個戰士。這樣好,這樣像朕。”

    卿如許不大明白寧帝為什麼希望別人像他。

    興許一個好戰者,總希望這個世間,人人都摒棄和平,人人都要成為孤島。

    但他說她是一個戰士,她承認她是。

    只是區別在於主動還是被動。

    卿如許又瞥了一眼那幅《空山圖》,想了想,道,“建安名士孔融,自少時便有‘融四歲,能讓梨’的美名,素來都是父母用來教育子女的恭孝楷模。可他自己為人父母后,卻也有‘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情慾發耳’這樣的悖逆之言。而他命運的結局,也是以敗倫亂禮的不孝之罪被處死。所以後世不少文人都認為,也許孔融從來只是以名教禮孝的外衣來裝裹自己,其實他骨子裡就是一個偏激狂誕、目無君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