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原 作品

第22章 第 22 章


 像儲欽白這麼直白的,確實是第一個。


 不過周聲都習慣了。


 新號就新號吧,都一樣。


 房間就一張床。


 周聲有點累,早早躺下。


 如今這種環境裡,誰也沒對睡一張床表示出意見。


 畢竟外面還有很多人連床都沒有。


 夜半雨聲驟響,雨勢又加大了。


 儲欽白毫無徵兆睜開眼睛醒來,沉默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


 耳邊另一個人的呼吸幾不可聞。


 他側頭看過去。


 沒有開燈,只有個隱約輪廓。


 周聲睡姿非常規矩,雙手搭在身前,陷在被子枕頭裡睡得悄無聲息。


 儲欽白想也沒想,左手伸過去往人額頭上一摸。


 觸及那溫度,都沒忍住低罵了聲:“操。”


 ——


 身體其實是有預警的。


 比如睡下之前感覺忽冷忽熱,足底像泡在冷水裡暖不過來,進門前還說沒覺得頭昏,洗了澡出來半個小時反而有些雲裡霧裡的混沌感。


 周聲自己都知道這場病逃不了。


 之前那段時間是工作上容不得鬆懈,現在又在雨裡泡得太久。


 但有了房間,有了床。


 精神一鬆懈,迫切想睡一覺的感覺更明顯,他就放任了。


 唯一沒想到的,是儲欽白會半夜發現。


 被人叫醒起來吃退燒藥的時候,周聲剛睜開的眼睛裡全是迷濛。


 床頭的燈亮著,讓單腿跪在他這邊床沿的儲欽白籠罩在一層光暈裡,感覺不太真實。


 周聲的意識還沒回籠,彷彿還在夢裡的幼年時期。


 被喚醒的不悅讓他不自覺往被子裡埋了埋,彷彿面對著母親,咕噥:“再睡半個時辰,就半個。”


 儲欽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阻止這幼稚的舉動。


 語氣不大好,“半個時辰,再睡十分鐘你就要燒傻了,醒醒。”


 周聲這被毫不留情的聲音徹底喚醒。


 側著頭,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


 喃道:“啊,是儲先生你啊。”


 都這樣了還不忘文縐縐叫人儲先生,語氣裡多少帶著點遺憾。


 “怎麼,失望了?”儲欽白徹底掀開了他被子,把他頭下的枕頭抽出來墊在後面,“四十度,現在沒法去醫院,先把藥吃了看看情況。”


 周聲這才撐著坐起來。


 靠在床頭,“麻煩你了。”


 儲欽白:“周總幫了不少人,現在自己病了,麻煩別人也應該。”


 雖然語氣也就那樣,周聲卻意外這話並非諷刺。


 周聲拿過他掌心的藥,接過水杯,“一點綿薄之力,也做不了多餘的了。”


 等他吞下,儲欽白拿走了水杯,從床上起身放到一旁。


 周聲聽著窗外的雨聲,看著暗沉的黑夜。


 問儲欽白:“現在什麼時辰?”


 “凌晨三點。”說完大概是聽見周聲在短時間內,兩次用了時辰這個詞,又說:“寅時。”


 周聲沒怎麼注意這點小差別。


 只看著外面說:“這場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這不是詢問,更像是自己在問自己而已。


 儲欽白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頭燈暈下的人,被子拉到他腰間,不再是兩三個小時前還有興趣說著讓他去修手機的樣子。


 他好像瘦了。


 這是儲欽白當下才察覺出來的。


 在嵐城的周聲就算清瘦的,可在這樣一個夜晚看來,他突然發現他比之前更瘦了一點。


 那搭在被子上面的手,腕骨都突出明顯。


 尤其是聽見他憂慮雨勢的話。


 甚至讓他一下子想到了病骨支離這樣的詞。


 儲欽白麵上不顯,只是淡淡道:“你先顧好你自己。全國無數人盯著這場大雨,總會過去。”


 第一次聽見從他嘴裡說出來類似安慰人的話。


 周聲笑笑,“知道。”


 總會過去的。


 這話在當下不是一句單純的自我催眠,周聲自己今天親眼看見過,所以更相信。


 在一個穩定的環境裡,有溫暖的被子和床。


 原本是個好睡的夜晚,可自從醒來,周聲就不太睡得著了。


 身上綿軟無力。


 他只是提醒儲欽白:“吃了藥應該沒事了,你快睡吧。”


 儲欽白和他一樣靠坐著,兩人都沒說話,周圍很靜謐。


 安靜下來,周聲才發現這個房間儲欽白的印記很明顯。


 收拾得很乾淨,床頭櫃上放了一個藍綠色小瓶子。


 散發的氣息是儲欽白身上慣常的味道,周聲無法形容,好似比木香更清冽一點,冷冷的,但在這樣的夜晚卻也讓人覺得溫暖。


 周聲開口閒聊,“你們一開始去的不是影視城?怎麼會來這邊?”


 儲欽白:“這個戲要取一些這邊特有的景,錯過季節後期製作麻煩。”


 周聲想到從嵐城出發前,他大包小包的那些行李。


 不自覺彎了嘴角道:“我還以為你們拍戲全都是住五星級大酒店,你外婆還說你被人伺候生活不能自理,現在看,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


 配合道:“就像這次的事,你覺得什麼都說了,她還能高高興興埋汰我?”


 周聲過了會兒才回答:“確實是不能。”


 報喜不報憂,好像大多數人對在乎的人都是如此。


 他們東拉西扯,沒什麼重要內容,大多都是周聲詢問。比如他知道了現在的很多電影電視都是在綠布里面拍的,知道好的特效很耗錢,知道這個電影他也有投資。


 他問什麼,儲欽白基本都會回答。


 後來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周聲就不太記得了。


 他意識的最後只餘一抹淡香。


 那股味道充斥了整個房間,沾染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和枕套。


 第二天早上七點,走廊裡漸漸有了動靜。


 因為昨晚的混亂,大部分人都已經知道住在這裡的是一個電影劇組。


 組裡的人也不刻意隱瞞,只是涉及到劇組內部的情況,會要求大家保密。


 早上在樓下喝稀粥,不少人都湊在一起閒聊。


 劇務組和後勤在一桌。


 有人笑稱:“拍戲遇上這種事,是不是說明好事多磨,咱們電影要大爆了。”


 “迷信。”邊上的人立馬道:“楊導親自執導,加上儲哥這個活招牌,你覺得呢?再說,往前數數儲欽白他哪部電影成績差了?票房就算低一些的,口碑也從來沒翻過車好吧。”


 說到這個,有人壓低聲音嘀咕。


 “昨晚接來的那些人裡好像就有儲哥認識的,晚上還住在一起了。”


 有人嗤笑:“那又如何,昨晚我還和三個人一起睡了呢。”


 一桌子人集體笑罵。


 “誰說這個!”


 “就是,只是在說認識,你這話一出都能看出你這人思想有多不正確!”


 被罵的人無語:“誰讓你們突然提這個,我這不是想起來昨天半夜儲哥還去敲了導演的門,拿了特效退燒藥,劇組裡的人都知道這事兒好吧。”


 “是那位周總嗎?病了?”


 “哪個周總?”


 “昨晚儲哥去接的那位吧,當時挺晚了,我也就打了個照面,沒怎麼看清。”


 “人怎麼樣啊?”


 這也就是被困在這裡的麻煩,劇組裡一丁點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傳遍。


 沒有新鮮事,自然盯住最容易吸引人眼球的。


 先前沒聽說情況的人紛紛詢問。


 最初爆料人揮手,“都別八卦好吧,有本事你們當人儲哥面問去。”


 “算了,不敢。”


 “進組至今一句話都沒敢和他說過的人表示,問他還不如問導演,反正我是真有點怕他。”


 沒人發現樓梯口站了幾個人。


 劇組私底下也是抱團的,站在那兒的就是和任祈軒關係不錯的幾位。


 任祈軒如今簽了聖凱,前途大好,小演員想巴結,大演員不願得罪,團隊裡的人更是捧著他。有他在的地方,話自然是往好聽了說。


 當即就有人看著桌子那邊的方向,不屑道:“這些人也是有夠無聊的,儲哥好心幫忙,他們卻在背後隨便嚼人舌根。”


 邊上有人應和,“流言有時候就是這麼傳出來的,那個什麼周總我怎麼沒聽說?”


 任祈軒一身休閒裝,新晉電影小生,有流量有人捧。


 即便放眼整個圈子,那張臉也算是很出色的。


 劇組裡的大多數人對他的私心心知肚明,但人家每句話都說得夠漂亮,平常也會做人。


 對著自己的助理道:“你去問問,昨晚到底有沒有這麼個人。劇組魚龍混雜,昨晚又來了不少不明情況的普通人,一旦鬧大上了新聞,影響的不只是儲哥,對劇組影響也不好。”


 助理就聽話地去了。


 隔了幾分鐘下來。


 “這麼快?”有人問。


 任祈軒的助理同樣是個女孩子。


 因為認識陳燈燈本想找她打聽,結果正好撞上陳燈燈去儲欽白房間裡送早餐。


 她在旁邊偷瞄了一眼。


 打開不到兩巴掌寬的門縫,已經足夠窺見房間裡窗簾緊閉,一絲光線也無。


 儲欽白出現在門口,聲音有點剛醒的沙啞。


 “這麼慢?”他問。


 陳燈燈把袋子遞進去,“酒店裡的粥都加鹽了,我特地找後廚重新做了一份。”又壓著聲音問:“周先生沒事了吧?”


 儲欽白接過袋子,“退燒了。”


 房間裡正巧傳來一道模糊的聲音,在問:“是誰啊?”


 隔著門板,語氣間可見熟稔。


 尤其是那聲線,像是蒙在被子裡,慵懶到極致,又破碎至嘶啞。


 輕易就能讓人在腦子裡能勾勒出一幅躺在大床上,曖昧而模糊的景象。


 外面的人都來不及反應。


 嘭一聲,門就徹底被關上了。


 同樣身為助理,她覺得自己比陳燈燈慘多了。


 拿著最低的工資,幹著最累的活兒。


 說著藝人最不想聽的話。


 然後承受一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


 她想還好自己只是臨時助理,跟完這個組她就辭職,到時候去網上開個小號,抖落她這些年吃到的瓜。


 最新的這個瓜就叫——


 扒一扒某超一線電影大咖藏在房間裡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