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心疼
很煩。
她過得不是挺好的麼?
她又不像他那樣有錢,五百塊的房子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就算她想換,同樣的價位她能找到更好的房子嗎?房租更高的她租得起麼?是她自己想住這兒的嗎?
旁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男人沉默地站起身。
他一站起來,陰影幾乎完全把季凡靈籠住了。
“我回去了。”
男人高處落下的聲音冷冷的,像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季凡靈垂著眼,什麼都沒說,讓開了路。
*
傅應呈走後。
季凡靈躺在床上,小臂擋著眼睛。
她甚至都沒看傅應呈什麼眼神。
高傲?嫌棄?厭惡?看不起?擔心?同情?
回想起來,傅應呈好像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就是陳述事實而已。
可能這個環境,確實讓他難以忍受。
況且。
她跟一個喝醉的人較什麼勁呢。
女孩猛地抓頭,把自己的頭髮抓得一團糟,罕見地有些後悔。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學校裡也不是沒有過犯賤的男生笑話她衣服土氣,她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大不了就幹架,她既不怕被叫家長,也不怕被開除,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最後那些男生全怕了她,在學校裡繞著她走。
說到底。
她有沒有錢,關別人屁事。
這還是第一次。
別人只是出現在她面前,什麼都沒說。
……
她就覺得自卑。
季凡靈煩躁地抓起床邊的手機,想打一盤消消樂。
輸入密碼,密碼錯誤。
重新輸入,還是錯誤。
季凡靈猛地坐直。
等等,她的鎖屏壁紙不是純黑的。
這是傅應呈的手機?大小好像跟她的一模一樣。
那她自己的手機呢?
被傅應呈帶走了?
季凡靈試圖給自己的手機打電話,還在搗鼓,就聽到重重的叩門聲。
季凡靈第一反應是傅應呈回來了,立刻去開門,拉開門,才想起來不對。
傅應呈進不了大門,怎麼可能敲她房間的門?
門外站著的是隔壁二號房的男人。
他很快掃視她身後的房間,咧開嘴:“你男人走了?完事還挺快。”
他在房間裡聽到了傅應呈離開的動靜。
季凡靈:“去你媽的。”
男人眼神閃過一絲兇光,嘴裡道:“怎麼,跟他能玩,跟我就不能?”
他抬腿就想進屋,季凡靈見狀猛地關門,男人反手截住門板,季凡靈抬腳踹在門板正中。
“咚”的一聲,季凡靈腿的力氣還是要比他胳膊的力氣大一些。
門板往後猛撞,男人的手被門縫夾住,痛叫了一聲,氣急敗壞地撞開門,大步上前:“操!沒完了是吧,你個小婊|子……”
“怎麼?很痛?”
季凡靈翻身上床,站著床上,居高臨下冷冷道:“跟辣
椒比起來9[(.co)(com),
哪個更痛?”
之前來砸門的時候,他被辣得失去理智,然而此時,憤怒熄滅之後,一股陰暗的惡毒就湧了上來。
“別太欠操了……”男人笑了下,舔了舔嘴唇,“是你先招惹我的。”
季凡靈:“沒聽過這麼荒謬的屁。”
男人撲上來抓她,地方狹窄,季凡靈沒有太多躲閃的餘地,幾番拉扯,很快被男人按倒在床上,將她一隻手按在頭頂。
男人正處於得逞的快感之中,沒注意到她另一隻手在做什麼,突然感到冰冷的液體一股腦澆到他頭上身上。
液體辛辣地淌進他的眼睛,一股濃郁的酒精味衝入鼻腔。
男人只好暫時鬆開她,用袖子擦眼大罵:“操!”
季凡靈眼神冰冷,丟開空瓶。
她倒空了一整瓶給傅應呈消毒的醫用酒精,因為男人剛剛在她上方,一些酒精不可避免地灑在她自己身上。
冰涼的液體從她臉頰上淌下,女孩面不改色:“不是想玩兒麼,帶你玩兒點好的。”
她從口袋裡掏出了打火機。
男人勉強睜開刺激得紅腫的眼,眼神一瞬從慾望變得恐慌:“你想幹什麼?”
啪的一聲,火焰騰起,映在女孩明亮的瞳孔裡。
她竟然還笑了一下:“要不要試試,看誰先燒死。”
男人明顯被鎮住了,像是沒想到她這麼瘋,但很快因為自己犯慫而惱羞成怒,粗糲的聲音高亢道:“呵,呵呵,我還怕你不成?你有種就燒……”
突然,身後腳步急促靠近。
室外冰冷的潮溼空氣被衣襬捲起,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大步流星,從季凡靈身後擋在她身前
一隻修長的手,自上而下,徑直朝著火苗蓋了下去。
季凡靈驚了一下,怕燙到他,鬆開手,打火機被抓進掌心。
火苗熄滅,傅應呈眼裡的光也徹底冷下去。
男人還在叫囂著“小婊|子,你以為把人叫回來就……”,傅應呈眼神冷沉,一拳打在他臉上。
男人的頭瞬間往後仰去,又被傅應呈拎著領子拖回來,繼而是更狠更快的一拳!
咚的一聲悶響,男人後腦結結實實地撞牆,滑坐在地上,瞬間啞火。
傅應呈回頭瞥了眼季凡靈。
季凡靈觸及他的眼神,縮了縮脖子。
這麼兇幹什麼。
傅應呈攥著季凡靈的胳膊,把她拽出房間,掌心用力抹了一下她的臉,抹出滿手的酒精:“火很好玩?還是尋死很好玩?”
“你當我傻?我心裡有數。”
女孩仰頭瞪他,小臉上酒精混著血:“我沒尋死,我就嚇唬嚇唬他。”
“他不敢,你敢是麼?”
男人的瞳孔在黑暗中顫抖,像是怒極了,聲線冰冷:“是啊,你怕什麼,你都死過一次,死對你來說什麼都不算。”
他這個眼神。
季凡靈依稀記得,和當年她受傷了以後不肯去醫院,少年盯著她的眼神一模一樣。
莫名讓人心虛和愧疚的眼神。
好像剛剛她想燒死的,是他傅應呈。
季凡靈慢慢眨了下眼:“……你手沒事吧?”
傅應呈一拳下去,晚上她辛辛苦苦包紮的傷口,又完全裂開了。
說話間,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淌。
傅應呈無視她轉移話題,也不欲和她多說,抓著她的胳膊往外走,跟當年拖她去處理傷口時手勁一樣大
。
季凡靈顧忌他手傷,只好跌跌撞撞跟上,看見呂燕呆呆站在走廊上,喊了她一聲凡靈,大門玄關處站著一號房小情侶裡的那個女生,她手裡拎著炸雞外賣盒,挑眉看著他倆。
傅應呈誰都沒看,臉色沉得嚇人。一路把她拉出門,拽進電梯。
進了電梯,季凡靈才回過神:“不是,你拉我去哪啊?”
傅應呈一直攥著她的胳膊,好像永遠不打算放手似的,冷冷道:“我家。”
“哈?”季凡靈用力掙脫,“傅應呈!你喝多了吧?去你家幹什麼?”
“今晚你還想住在這?”
季凡靈:“怎麼不行?”
傅應呈不說話了,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又很短促的一眼。
季凡靈有點不敢和他對視,避開他的眼神,把手機遞給他:“你的。”
傅應呈把手機換了回來,發消息讓陳師傅到樓下接人。
電梯門打開,傅應呈把季凡靈拉出樓道,但季凡靈不肯再往前走了:“傅應呈,我不去你家。”
“你就這麼喜歡住這?”
“這是喜歡的問題麼?這不是錢的問題麼?”
“我借你錢。”
“你想借,我還不想借了呢!”
季凡靈破罐破摔說出口,又覺得丟臉,又覺得火大,甩開他的手:“我不想哪天一覺醒來,發現我要打一輩子工還你的債!”
“那不還不就行了!”
傅應呈冷怒至極,脫口而出,“我從來也沒要你還過!”
兩人對視著,空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女孩完全卡住了,像是大腦無法運轉了一樣,發出遲疑又短促的一聲:“……啊?”
是她未曾預想的回答。
不還了?
哪有借錢不還的?
那就不是借了,那就是白給了。
所以傅應呈為什麼要白給?
……
所以他晚上到底喝了幾瓶?
季凡靈從前十七年就沒有吃過什麼好的,她的人生不是屎味的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味的屎,以至於她現在就算吃了一大口糖,也不相信這口糖背後沒有陰謀。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她好的。
絕對。
不可能的。
卷著雨絲的夜風又急又兇,穿梭在小區裡密集的高層樓房之間,發出刺耳的尖嘯。旁邊的路燈忽閃了幾下,終於還是滅了。黑暗像翻起的波浪吞沒了露骨的情緒,又歸於寂靜。
兩人在黑暗中站著。
季凡靈用力捏著自己的衣角,張了張嘴,好半天找回了聲音:“為什麼啊?”
為什麼借我錢。
為什麼又不讓我還錢。
……
為什麼對我好。
傅應呈嘴唇動了動,眼神黑壓壓的,高處夜幕裡的樹冠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我不直說,你就永遠不明白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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