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34 章 上舍班的學生年歲...

 好似山匪那件事從此揭過去了,祿縣如從前那般該幹嘛還幹嘛。

 處處又是一派悠哉詳和的生活。然而在暗處,探子日夜來往獻縣,盯緊了山匪的動向。

 時隔將近二十天之後,五月中旬,沈持回到青瓦書院。

 這次下場府試的內舍班學生,不少人考中府試,見面全是彼此恭賀之聲。考中府試的學生,不再留在內舍班,而是要升到上舍班,為後年的院試做準備。

 搬東西換去上舍班的學生都很雀躍,除了沈持。

 他也沒有哭喪著臉,通身非常冷靜平和,叫摯友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書院只有一個上舍班,教室在書院東邊單獨的小院子裡,極是幽靜,幾乎聽不到蒙童哼哼唧唧的鬥嘴聲。

 上舍班的學生年歲參差大,從十一二歲到二三十歲,但無一例外,全是童生身份。

 沈持的桌椅被放在頭一排,還是和裴惟做鄰桌。上舍班的夫子們不教什麼課,多數時候不過作為答疑的存在罷了。

 好像多半靠自學。

 “等京城或是省城一有好文章傳出來,夫子會讓咱們抄寫背誦的。”在上舍班呆了多年的學生傳授經驗。

 新來的學生一臉虔誠地記下。

 由於在城中租賃了房屋,離青瓦書院不過幾步遠的距離,沈持不再住宿,一連幾日放學後早早離開書院,回到家中閉門讀書。

 到了五月二十一,他放學後去了書院隔壁的紫雲觀。

 邱長風出息了,不知從哪裡招來個道童,還把傳承多年的大鐵鼎——香爐給挖出來擦抹乾淨,放在觀中,大抵是要吸引一撥善男信女來進香,收香火錢了。

 紫雲觀上一任道長在的時候,香火很旺的,都說這裡的財神爺和藥王爺最靈,求財呀求個好身體,都來這裡拜拜。

 “喲,稀客啊,”邱長風看見沈持,笑吟吟地說道:“沈大才子來了?”

 沈持扯著他破舊的道袍,小臉蛋一皺吧旋即嗚嗚哭起來:“道長,我爹被山匪抓走了,嗚嗚嗚……”

 他這一哭給邱老道整不會了,以前稱兄道弟的沒哄過孩子,手忙腳亂地拉著沈持坐下:“貧道都知道了,蹲牆頭上等了你好幾次,都沒看見你。”

 持抽噎兩聲:“求道長幫我救救我爹吧。”

 邱長風:“你別哭,有話好好說。”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不對勁:“喂,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貧道的心很硬的。”

 沈持說道:“很不巧,這件事牽連到紫雲觀。”

 “貧道才回來幾天?”邱長風的眼神有點促狹:“嘿嘿,就算你怎麼攀扯,也牽連不到觀裡的。”

 想嚇唬他,沒門。

 “道長離家這些年,道觀零落,”沈持說道:“成了最偏僻的地方,盜賊最佳的藏身犯事之處,道長還記得帽子妖的事嗎?”

 邱長風不耐煩地看著他,心中罵罵咧咧:“你一口氣把話說完。”

 “道長回了出來。

 邱長風臉兒一白,拽著沈持往灶房跑,一下子把塞在灶臺肚子之中的烏帽給找出來:“孃的,山匪什麼時候盯上小觀了。”

 沈持:“道長,我想他們還會來的。”人多半喜歡在熟悉的地方行事,或許這次,他們還會在紫雲觀碰頭。

 “貧道抓幾個換你爹?”邱長風氣鼓鼓地說道。該死的山匪,竟把紫雲觀當他們的據點。

 沈持:“要是道長手癢,也可下手,但是這次我只是想讓道長演一齣戲。”

 “這個容易。”邱長風應了他。

 到五月二十四,祿縣慶賀財神爺生日的頭一天,一切佈置就緒。

 往年拜財神,祿縣香火最旺的是關帝廟,人人都要擠到那兒去上一炷香,或者抽個籤,求個好兆頭。

 縣中怕出事,每年都要調集大批的衙役在這裡巡邏,飛進飛出一隻蒼蠅都知道是幾隻腳的。

 而獻縣境內。

 一群衙役找到山匪前幾日運銀子進老巢的車轍,不遠不近地蹲守在那裡,果然到了次日黎明時分,一行幾個山匪從山上下來,每個人兜裡都鼓鼓的,約摸是錢袋子,等他們走遠之後,他們沿著車轍悄悄往山裡頭摸。

 紫雲觀也在這一日敞開觀門迎接香客。

 別說,還是有人來的,稀稀拉拉的三五個。

 邱長風坐在大殿中,他今日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道,但凡有在觀裡發瘋耍無賴的香客,他大喝一聲“福生無量天尊”,身高八尺的壯漢也能給踹出門去。

 沈持和裴惟潛進去——求籤。

 紫雲觀從前的籤一絕,今日,邱長風把從前積攢下的家底兒也都亮了出來,在給人解籤。

 “裴兄你抽著籤,”沈持要去尋找“目標”:“觀裡環境不錯,我四處轉轉。”

 他出門走遍了道觀,而後在財神殿前面跟那個小道士並排坐在石階上,看著外頭飄進來的燒香的白煙。

 可惜不是紫雲觀的,要是觀中的香火也這麼旺就好了。

 到了快中午時分,小道士曬得昏昏欲睡,去財神爺前面臺子上拿香客供上的果子、點心,填起肚子來。

 沈持:“道長晨起沒吃早點?”

 小道士:“嗯,起不來。”

 沈持:“……”很隨邱長風。

 “你也吃。”小道士塞給沈持一個。

 沈持沒有推辭,拿袖子擦了擦啃起來。

 他跟小道士並排坐吃果果,小道士吃完拿起核往旁邊的垃圾桶“咻——”地一丟,拍拍手,準備再眯會兒。

 沈持也吃完了,他準備起身去丟桃核,一抬眼,一個前發覆蓋下來的男子撞入他的眼中,他登時心中一跳,這人身上似乎有那麼一點兒匪氣。

 他不敢盯著男子看,轉開眼睛,去逗小師傅,玩笑的功夫,眼角的餘光卻盯著拈香的男子不放。

 男子穿著一身粗布長衫,露出的一截手臂壯實,有疤。

 沈持愈發覺得他像山匪,不過他不敢打草驚蛇,若無其事地跟小道士鬥著嘴,等男人上完香,虔誠地跪在蒲團上拜財神爺的時候,裴惟找過來了。

 “沈兄,你拜完財神了嗎?”他說道:“怎麼還吃上了?”

 沈持給他使了個眼色,懶洋洋地伸個懶腰:“道長說財神不在家,讓我等會兒再拜。”

 小道士吃得渣子掉了一地,含混不清地說道:“……貧道……沒……。”

 沈持眼疾手快拿個奶糖堵住他的嘴:“道長慢點吃,別噎著……”

 上香的男子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心想,怪不得這裡今天冷清呢,這小道士太胡鬧了吧。

 如今的道士都收的是些什麼人,他本來想給道觀放二兩銀子當作香火錢,想了想,只放下一吊錢抬腳要走。

 走到門口,卻又縮腳回來,警惕地打量著周遭。

 沈持:懷疑他了?

 他裝模作樣跟小道士談論起道法來。說起道法,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他也是能胡扯幾句的。

 看樣子是個一心好道的小香客。

 那人大抵覺得一個小兒和小道士打鬧的紫雲觀是安全的,甚至把他當作了觀裡收留的打雜的道童,四下看看,給他身邊的另外一位男子使了個眼色。

 沈持:不會是去叫人的吧。

 果然不出所料,沒有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出去的年輕瘦猴回來,他身後,跟著一個眉眼滿是凶氣的男子,他比之前的男子更加匪氣,一顆毛髮稀疏的半禿腦袋縮在寬闊的雙肩之上,面色黝黑,蓄著一圈粗硬的短鬚,雙目凸出,眼神兇狠猙獰。

 是馬老三,傳聞中山匪頭子長這模樣,對上號了。

 連沈持看了都覺得小小的身軀受不住那份靠近,要想從這裡滾出去。

 但是心中一個聲音告訴他:是了,是這人了。

 他跟小道士甜甜地說了句:“道長,我找邱道長解籤去嘍。”

 那人看也沒看他,只是像普通的善男信女那樣,拈了香去上香。果然沒有人不信財神,財神爺才是yyds!

 不過還是眼觀六路嘴罵八方的警惕。

 沈持從側門鑽出去,那裡極隱蔽的地方蹲著一個衙役,他飛了個眼色過明白了。

 那人轉身去找縣丞王大虯:“大人,那廝在財神殿。”

 王大虯:“抓人。”

 早已埋伏好的州府訓練有素的衙役們立馬行動,瞬間把紫雲觀圍得如鐵桶一般。

 連弓箭手都就位了。

 “福生無量天尊,”邱長風滿面紅光地看著山匪,從身後變出一頂破烏帽來:“這是你的帽子嗎?馬老三。”

 說著誰也沒看清楚他是如何飛起一腳把馬老三給踹翻在地上的,反正等衙役們衝進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地上送給他們了。

 與此同時,順著車轍摸進山裡的衙役們很快找到了山匪的老巢,裡面只有幾個看家的,他們沒有驚動這些人,而是按照事先說好的,蹲了大半天,摸到關著沈煌的柴房,把人給救出來,又悄悄離開,走之前放了一把火,撤。

 ……

 次日,馬老三被押送回獻縣,直接梟首示眾,掛在獻縣的城門上掛了三日,又呈報朝廷,為知州許尋請功。

 除去馬老三這一禍患,不僅獻縣人拍手叫好,連祿縣的人也都大大鬆了口氣。

 沒多久,地痞流氓圈裡就流傳著一句話:祿縣那個地方的神仙太靈,做好事的去拜祈福,做壞事的啊,去了就回不來嘍。

 祿縣的人也都以為是財神爺顯靈,讓山匪被抓,保護他們的財富呢,於是鄉紳們出錢翻修紫雲觀,誰知道大夥兒抬著錢走到觀裡的時候,邱長風喝醉了酒在呼呼大睡。

 “神仙道長啊。”放下錢,默默地走了,心想,什麼時候邱道長煉出長生丹,哪怕百兩金子一粒,他們都買!

 傳到青瓦書院,內舍的學生們大笑:邱道爺每月才能早起一次給煉丹爐燒一把火,想要吃上他煉的丹藥,等下輩子吧,有錢都可能花不出去。

 ……

 沈煌是被衙役們給架著回到縣城家中的,他的右腿被山匪給打斷了,不能行走。

 朱氏見到他這般模樣,“哇”地哭出來。

 “我沒事。”他忍著痛,笑著拉著妻子的手說道:“你們怎麼搬到這裡來了?”夫妻倆敘著話兒。

 沈持請郎中過來為他爹看診,過後送出門去:“我爹的腿還有治嗎?”

 郎中說道:“骨頭斷的時間不長,我盡力吧。”

 “多謝大夫,讓您費心。”沈持說完,忽然淚如急雨,簌簌落下。

 好在沈煌尚年輕,身體底子好,治療幾日就見了成效,讓沈家人的臉上逐漸有了笑意。

 青瓦書院,孟度適時抓沈持來收心學習。

 “沈持啊,”他老父親一般說道:“院試比府試難的多,多少人考到七老八十還中不了呢。”

 每年的院試考場上,都能見到許多白髮蒼蒼的老童生。

 “但是發奮考中院試,成了秀才,好處很多。”孟度苦口婆心給沈持畫大餅:“要是再往上考中舉人,秀才的好處又不值一提了。”

 “學生曉得。”沈持恭敬點頭。

 中了秀才,雖說還不能像舉人那樣稱老爺,但也算讀書小有成就,縣衙每月給發銀子,不用幹農活也能過活,因此有秀才是斷了手的說法。至於中了舉人,那在祿縣更不得了了,出入都是轎子、馬車,舉人是斷了腳的,中了舉,連路都不用走了。去哪裡都有得坐馬車乘轎子。

 “走啊,考啊,去斷手斷腳,這襤褸的青矜,這卑微的夢,致那黑暗中的嗚咽與怒吼……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1”沈持學習之餘改編了一首上輩子的流行歌曲,沒事就哼上兩句,怪解壓的。

 裴惟好音律,聽了皺眉問他:“沈兄,你這曲兒挺順口的,是誰寫的?”好通俗直白,但是他有點聽不懂。

 沈持:“哦……,我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估計是我們村吧。”

 反正不是古代樂府唱片公司出品的樂府詩。

 裴惟:“……”

 作者有話要說

 1改編自流行歌曲《孤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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