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八段錦。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跟大房二房鬧了,只關起門來跟兒子鬧。
低吼哭泣聲把沈家白日裡的喜氣滌盪得一乾二淨,街坊鄰居們被吵醒,都伸著脖子聽她罵沈知秋不爭氣。
夏夜涼風習習,有人走到院子裡爬到院牆上看熱鬧。看熱鬧是刻在祖宗骨子裡的喜好之一啊……
沈持本來已經睡下,霎時被吵醒,沈月也被驚醒,嚇得張嘴大哭,朱氏還在藉著月光為即將離開祿縣的兒子疊衣服,她揉揉眼睛衝出去對著三房的屋子喊道:“老三媳婦你們能不能小聲點,阿月都被吵醒了。”
張氏反倒聲音更大了:“喲,二嫂啊,我在我屋裡管教我兒子怎麼礙著你的眼了,別以為阿池要去貢院聽講學你們二房能上天……”
“我們不能上天,但能讓你眼氣得跳腳,”朱氏說道:“弟妹呀,考不考中功名不是打罵出來的,要是這樣,天底下誰爹媽不會打孩子,那全得中秀才嘍,打不出秀才的……”
這番話算是狠狠地扎進張氏的心,她看著窩窩囊囊的沈知秋,又想起旁人提到沈持已是童生時朱氏臉上的神氣,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死:“你……你……”
妯娌倆白天還好的跟什麼似的,這下說掐就掐起來了。
吵架聲驚動了堂屋。
沈山罵老劉氏:“老三媳婦太不像話了,你還不快去說說她在這兒躺著裝死?”
“怎麼又怪我?”老劉氏不滿意地起身。
沈山眼睛一瞪:“要不是你把沈涼給慣成那樣,能娶個掃把星迴來?”
老劉氏心虛,趕緊往三房屋裡衝:“老三媳婦,你給我閉嘴。”說完她抬手打了沈涼一巴掌:“你娶的媳婦天天作耗,夜裡不讓阿月睡覺,你們還有個當長輩的樣子嗎。”
沈涼夜裡睡得正熟,無端被他娘打了一巴掌,脾氣很大,上來紅著眼要打人,又被趕來的沈山踹了一腳:“沒出息的玩意兒,你想跟誰動手,嗯?”
張氏見沈山老兩口輪流打沈涼,又心疼起她男人來:“爹,娘,我就是心裡頭難受,不甘心……”
憋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瞬沒控制住爆發了。
大房楊氏披上衣裳跑過好了這兩日就去青瓦書院給阿大阿二阿秋報上名,下個月轉去唸書,往後他們就跟阿池一樣,給咱們考中功名,叫朝廷封誥命哩……”
“阿秋這個犟種,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轉去青瓦書院唸書。”張氏大哭道。
楊氏:“我說呢,原來是為這個。”
先前她們妯娌合計著沈持去省城貢院後,得讓阿大他們哥仨轉去青瓦書院佔著阿池的那份好處,阿大和阿二答應了,唯獨阿秋依舊不肯。
這讓張氏心中鬱結,這才鬧來鬧去的。
朱氏聽到是這個緣由,敲了敲沈持的門說道:“阿池,你去勸勸阿秋吧。”
沈持披衣起身,去找沈知秋:“阿秋。”
“你娘有意讓你去青瓦書院唸書,”他說道:“你不順著她,她時不時會鬧上一鬧。”
全家都不得安生。
月光之下,沈知秋面帶憂鬱:“罷了,我順著她便是。”
他聽沈持的。
他終於答應這兩日去青瓦書院報名。
作者有話要說
沈涼:混合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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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主顧們閒聊完一走,沈持故意帶著憾意大聲說道:“爺,看樣子女娃兒還是不要讀書了,你看史家的女娃兒飽讀史書,卻不得不去戍守邊關,不如當個睜眼瞎在家安安穩穩的好。”
史家發生了什麼變故外人不得而知,但他們敢讓女兒換上戎裝去領兵,他心想:那小女郎一定是文武雙全,膽識過人。
不會是個草包。
不然就算史家敢送,朝廷也不會用這麼個小女郎。
沈山立眉瞪眼,作勢要揍他:“不許說這樣的渾話。”
小崽子你當我聽不出你說的反話。
沈持嘿嘿一笑跑開。
點藥的硃砂沒了,他跑到村頭的藥鋪,想買一包,掌櫃拿出來之後,他瞧著顏色不如先前的鮮亮,拿手指抹了抹,亦不光滑:“掌櫃,這硃砂好像不比之前的貨好啊。”
不過他也不是配藥用,就給蟈蟈點藥來說,好不好的沒什麼妨礙。
就這麼隨口說說。
“唉,”掌櫃的嘆了口氣:“沈小郎君好識貨,你大概不知道,上好的硃砂產自西南的黔州府,這陣子朝廷在那邊用兵,暫時運不出來,眼下只有這些次等貨湊合賣了。”
沈持心中長嘆,不知能說些什麼:“……”
還好這不是生活必需品。
過了幾日,沈月告訴他,他爺把仨孫女叫到堂屋,給她們講了史家女將鎮守邊關的故事,還領著她們去鎮上買了筆墨紙硯,說了一番她們聽不太懂的話。
沈持:“爺這是同意阿瑩和阿朵去上學了。”
沈月聽了高興地跳起來。
給老主顧點完蟈蟈,七月行半。
有件事沈持想了很久,那就是幾月前山匪之事過後,他猝然萌生習武的念頭。
但彼時手頭的事情太多,只能深深壓在心底。這期間說服自己放棄又蠢蠢欲動往復數次,終於在這天覺得非行動不可了。
他去紫雲觀找邱長風,道長似乎又道骨仙風了些——瘦了。而且還很大的火氣,不知是被誰給惹到了,見了沈持,白眼一翻:“你來做什麼?”
“我下個月要暫時離開祿縣去省城的貢院聽鄒夫子講學,”沈持說道:“來跟道長道個別。”
“空手道別?”邱長風還在氣頭上。
“城北有一家江南菜館,”沈持早有準備地說道:“各色江南菜一應俱有,道長要不要去嚐嚐?我請客。”
邱長風:“有好酒嗎。沒有不去。”
“……”
沈持聞到了觀中一股刺鼻的味道,比較熟悉,是硫化汞——硃砂被加熱的味道,他給蟈蟈點藥的時候也會產生類似的極輕微的氣味:“道長,煉丹爐炸了?”
邱長風沒好生氣地“嗯”了聲。
他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想煉一鍋丹藥,可開火沒幾天煉丹爐炸了,險些沒把他給炸飛,這丹是煉不成了。
也不知是祿縣的風不行,還是水不行。
沈持:“……”
很正常吧,他記得火藥不就是煉丹炸爐的意外發現嘛。
“不提了。”邱長風擺手道:“你方才說,請我吃江南菜?”
沈持:“道長,想吃什麼,我現在就去打了過來給道長品嚐,不好吃明日我再換別的館子請客,如何?”
邱長風斜眼看了看他:“臭小子,說吧,我覺得你找我不單是告別,可能還有事。”
有點過於殷勤了。
沈持:“道長,你看我這不是要去貢院嘛,我怕出門在外被人欺負,想學點拳腳,道長……”
科舉之外,他還想習武,一來為健身,二來嘛,往後走出祿縣,甚或秦州府,冷兵器時代蟊賊匪徒不絕,有武藝傍身總是安心些。
不容易吃虧。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許久了,只是才騰出手來付諸行動。
沉默,沉默。
邱長風抬起手指指門檻,讓沈持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