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齡 作品

第 140 章 尺蠖食黃則黃,食...

第140章尺蠖食黃則黃,食

腿軟,目眩。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沈持站立不穩,微踉蹌了下。

史玉皎把腰刀的手柄遞到他面前,示意他扶一扶。

沈持:“……”她彷彿忘了前一刻是誰攬著他的腰從對面的山頭上跳過來的。

或許多年的戎馬生涯,史玉皎小情小愛的心思不多,而後一板一眼地說起公事:“餘下任大人和顧大人,還有馮公公,我……”她想說也可以請軍中輕功好的將軍們這般助他們過河。

輕而易舉的事。

沈持腦補成了“我可以挨個送過來。”,連忙說道:“不行不行,任、顧兩位大人比我高大許多,萬一你失手將大人們跌入山間的河中,這萬丈深淵連救都來不及。”

嗐,他瞎說什麼呢,目測兩個山頭離底下的河面也就二三十米。

史玉皎疑惑地打量了他一遍,心道:她怎麼記得,沈持比他說的兩位大人都要高一些些呢。就這點兒距離還能失手?文官都這麼謹慎的嗎?

看樣子方才嚇到他了,她一時有點後悔。

“那麼,”史玉皎說道:“我立刻命將將士們在這之間搭座繩橋,助你們過河到對岸去。”

兩頭鋪一層繩子,走幾步就過來了。

沈持:“好。”他想象了下:嗯,還是被夫人帶著飛過來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走什麼繩橋,每一步都怕踩不踏實掉下去,那太煎熬了,要被嚇破膽的。

史玉皎看看他,又望了眼對岸:“你……在這兒等著?”

沈持點頭如雞啄米:“我等著。”

語畢,就見她緩步展身,踮腳一躍,矯捷如燕子般落在了對岸,回眸對他說道:“很快。”

她對著不算太茂盛的小叢林吹了低低吹了兩聲口哨,守在附近的兵士立即現身,他們交談幾句,很快,蘇瀚帶著其餘的朝廷使臣找了過來。

四名御林軍校尉一看這完全不是個事兒啊,抬抬腿便跳了過來。但是他們往下一看也眼暈,只能自己過來,帶個人飛是不行的。

懷武將軍蘇瀚帶人三下五除二在兩側的山頭上臨時搭起繩橋——就是臨時拉幾十道繩並在一處,兩頭由兵士們拽著,搭好之後,任、顧兩位大人和馮公公看著三尺來寬的繩橋,面色刷白,這要在上面一打滑不就掉下去了嗎?

任竹青面上巋然不動,硬著頭皮踏上去,奈何上去後腿軟走不快,一步一步往對面挪去。史玉皎給蘇瀚使了個眼色,他立即也走上繩橋,在後面扶著任竹青過了橋。

顧擎和馮柏也這樣顫顫巍巍地走過來了。腳踩在地上時,臉上都明晃晃地寫著:好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頭,繩橋一鬆撤了回去。

“多謝史將軍,多謝蘇將軍。”文官使臣們都拱手致謝:“後會有期。”

史玉皎和蘇瀚同時回禮:“諸位大人此去安好,早日歸來。”

沈持深深望一眼史玉皎,縱有千般話,在國事面前也只能嚥下去等以後再說了。

他們依地圖行了不到十里地的曲折山路,往前就看到大理國最北邊的城郭——昭通郡城門。

大理王室段氏祖上是河西的武威郡人氏,據說是為了不忘先祖,大理國依舊沿用郡縣,大約相當於本朝的州府。

禮部員外郎顧擎備好明黃色的我朝的印信,到了近前,遞給看守城門的小吏:“我等乃昭朝使臣,請求面見大理王上。”

望著

如天降一般的大昭朝使臣,城門小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幾位稍等,在下這就去通報郡守白大人。4(<a href=".co.co)(com)” </p>

大理國這個地方,從秦州開始就被中原王朝所覬覦,但由於種種原因,諸王朝對他一直是採取羈縻政策,就是任由當地自成一國,王朝強勢的時候他們只要向朝廷進貢表示臣服就可以了,反之,王朝式微之際,他們就單飛了。一直割據了兩千多年,直到明代才徹底被納入王朝的版圖。

怎麼納進來的,靠的是移民,讓漢人大量移居此地。

……

當朝開國之初,大理段氏也曾上書稱臣,只是後來朝廷無暇顧及西南,段氏的不孝子孫開始不講武德了……

大抵昭通郡很小,沈持他們等了不到一個時辰,昭通郡守便坐著馬車來迎:“在下大理國昭通郡守白青廬,前來恭迎貴國使臣。”

白髮當歸隱,青山可結廬1。這位郡守白青廬,看來家中還是習儒家文化的。

“白大人,幸會。”沈持他們一一上前遞了名帖。

白青廬笑容可掬態度恭謹,見沈持歲數小,但聲姿高暢,不免多打量他幾眼:“在下已遣人給王上送信,請諸位在敝地暫留一兩日。”

大理國的都城此時還叫“鴨池城”,看地圖,大約就是後世的昆明市了,據說段氏祖先剛開創王業時都城在大理,還要往西南走一些,但後來為了跟中原王朝打交道,這才遷都到鴨池城的。

沈持:“叨擾白大人。”

他們隨白青廬入昭通郡。

郡中行人瀝瀝淅淅,凋敝之象更甚我朝治下的黔州府,可見大理國挺窮的,怪不得時不時騷擾我朝的邊境想搶掠,又企圖與安南國勾結開礦藏,這樣的經濟不容他們不慌。

但在道路兩側隨處可見春枝豔豔的山茶花,樹頭萬朵猶如齊吞了火,又燦爛如霞,讓人看個不夠。

可惜的是,在這片美麗神奇的土地上,大理王室段氏的治下,大理國僅僅只有不到六十萬人口,可謂人煙非常稀少。

沈持賞著山茶花,心中生出一股雄心,他遙想祖龍嬴政敲著羊皮地圖,指著還未征服的土地,“額滴額滴全是額滴。”,心尖一顫,似乎共情他統一六國時的快意是怎麼來的了。

他如今都要抑制不住對大理國的饞意了,納它到王治之下的念頭如野草在腦海中瘋長,這樣下去肯定會成為執念。

白青廬一路引著他們來到昭通郡的番館——專門接待外國使臣的客棧,和我朝的驛站差不多,只是較為小又破舊些,屋裡的几上擺著幾樣當地產的瓜果,有酸甜角,甘蔗和核桃。

入住之後,白青廬送了酒來,當夜又遣家丁給沈持送了拜帖,捎話說:“希望請沈少尹去郡衙私下交談一番。”

沈持婉拒道:“如果白大人談的是公事,請後日見到大理王上一起交談好了,在下再把您的意見記錄下來帶回去回稟我昭朝聖上,如果談的是私事,在下為國出使,不便談私事。”

擺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白青廬的家丁只好訕訕離去,但在心中對沈持的敬意陡然增了幾個度,知大昭朝為何派他來出使大理國了,這美少年是個純臣。

在昭通郡的番館住了一日後,鴨池城來人,說大理王段思倉召見他們,請沈持一行人速去見面。

沈持等人辭別白青廬,又沿著大理國的官道往西南走了一日,到了鴨池城。

由於提前幾天送了文書過來,大理王室派鴻臚寺卿段仲秀來迎,引他們入城。

城內花樹高於屋,空氣香甜,路兩側多是鱗次櫛比的二層木質小樓,比昭通郡熱鬧,但不算繁華,和京城比真是很蕭瑟了。不過沈持一連就深深喜歡上這個“天氣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斷四時春。2”的鴨池城,饞意更濃了。

此人也是一副文官模樣,乍一看生得頗為俊俏風流,但少了幾分坦蕩之氣,見面就為難沈持:“敢問大昭朝皇帝治下的朝廷一年要判處多少起案件?”

問的還怪刁鑽的。

沈持:“我朝律例之中,涉犯禁、犯案之事,罪名共有一百四十二種,我朝各府衙一年要審一百又四十二件案子。”

段仲秀點頭:“沈大人所言極是,刑獄官所判案子,終究在一百四十二罪名之中。妙極,妙極。”

他又問:“那麼,大昭朝廷的田地一年收多少米?”

禮物員外郎顧擎正好知道,答曰:“正好填滿我朝百姓和官府的糧倉。”

段仲秀笑道:“顧大人答的也妙極了。”

他心下道:大昭朝的使臣不可小視。當下老實恭敬起來,引他們去番館下榻:“請在此歇息一夜,我王明日設宴為諸位接風。”

沈持:“有勞段大人。”

當夜,他們來不及欣賞鴨池城的春夜,在番館之中各自梳理思緒,無人交談,都在想明日立於大理國的朝堂之上,該如何說服大理王段思倉不要與安南國走的太近……而沈持,還有另外一個想法:除了安南國的事之外,他還想和大理王談談兩國共同開發銅礦之事——大理國與安南國勾結,不就是圖開礦一事嗎。

讓他來撬了這牆角。

他太饞了大理國了,但是一下子吃不了人家,只能想著先啃點兒滋味。

歷史上的歷朝歷代,都不可能不覬覦西南這邊土地。什麼煙瘴之地呀南蠻之地呀,聽他們說,比起大西北的荒漠,還是這裡香,天暖,物產豐富。

……

當晚細細拾掇朝服頂戴,沐浴薰香,早早睡下,以確保明日相貌堂堂地出現在大理國的朝堂上,不能萎靡模樣損了朝廷的臉面。

次日一早,沈持起床用過朝食後拾掇齊整,又在口中含了一枚雞舌香,自覺吐氣如蘭後才吐出來用清水漱口。

巳時中,大理國的鴻臚寺卿段仲秀來了,他穿一身墨綠色衣袍,左鬢上簪一朵嬌粉色的山茶花:“諸位大人,王上有請,請跟在下走吧。”

沈持:大理國買不到鏡子了嗎?這墨綠跟嬌粉的顏色撞上挺搶眼的,這是去上朝嗎?有點不嚴肅的樣子。

他跟在段仲秀身後一路走一路留著心眼,生怕被帶到別的什麼地方去。好在很快便看見了大理王宮的丹陛,宮殿群與紫禁城的風格別無二致,同是紅牆金瓦,放心了。

進入王宮,很快在宮殿的正殿裡見到了大理王段思倉。

他五十歲上下,長的比較方,形狀上的方,但眸中精光滿溢,他不講究什麼繁文縟節,大大咧咧地東向坐,也就是自己坐在尊位上,環顧沈持一行人說道:“大昭皇帝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諸位遠道而來的大人。”

他讀書不多,別跟他掉書袋子,別廢話連篇。

沈持說道:“今月王上的愛侄段郎君被我朝聖上請去一見的事,敢問王上聽說了嗎?”

段思倉的眼神極細微一變,哈哈大笑:“聖上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召見小侄,本王感激不盡。”

“在下一行人這次來,”沈持神閒氣靜地說道:“是禮尚往來,聖上一直說他宮中還陳列著大理王上多

年以前的貢品, 想著總要還了這份禮才好,如今總算想到一份厚禮,特遣在下來問問王上合不合意。”

“哦,”段思倉垂下又寬又有褶子的眼皮,從高高的王座上看下來:“沈大人說來聽聽?”

沈持:“我朝在毗鄰貴國的銅仁縣境內發掘硃砂礦時發現一處銅礦礦藏山脈,據我朝的工部官吏初步判定,礦區恰好在貴國的昭通郡境內,值此天時地利之時,倘若我朝來開銅礦,所得抽成分與王上,這厚禮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段思倉聽了又是幾聲大笑,接著話風一轉不談開礦的事了:“本王聽說沈大人曾是新科狀元郎,學問第一,今日來了,有許多人想要向沈大人求教,不如先與他們切磋學問吧。”

說完,他拍手叫來三名大理國的臣子,一人是世子段清川,二十五六歲,生得俊如美玉,全然不像他爹段思倉那樣方,一人是丞相段弼,是個中年美髯公,另一人是輔國大將軍段若嫣,是個女子,柳眉入鬢,通身清朗而威重,一看便知這三人絕不是草包之流。

段清川謙和地與沈持四人—御林軍校尉沒來,他,加上任、顧兩位大人及馮柏,執了禮後,端坐飲茶。

段弼則看著沈持問道:“大昭皇帝身邊的丞相在做什麼?”

沈持答曰:“我朝丞相,上輔佐天子順應國運;下領百官仁愛子民,治理官員各司其職,恪盡職守;對外,鎮撫四方諸侯,維護朝廷天威;以確保我朝風調雨順,政通人和。”

“領教。”段弼拱手道:“沈大人真不愧是狀元郎出身。”僅一席話就知他是有真才實學的。

段清川則問:“貴朝的太子讀書用功嗎?”

禮部員外郎顧擎說道:“我朝皇子皆自幼師從大儒習文,讀萬卷書。”

段清川:“貴朝治國人才濟濟,何須太子學富五車?”他看著沈持:“沈大人,請賜教。”

沈持說道:“世子殿下,太子讀書是為知禮,知可為之事,也知不可為之事,他日為君,能為群臣之表率,有句話叫,‘君好之,則臣服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尺蠖食黃則黃,食倉則倉。3’,說的就是君與臣,常上行下效,君正則臣忠,方能治理好天下。”

“多謝沈大人賜教,”段清川起身為沈持斟了一盞茶:“受教了。”

他又問起一些禮儀,禮部員外郎顧擎同對答如流,一點兒都不失大國風範,真是神隊友。

段若嫣則看著沈持,卻與兵部侍郎任竹青攀談起來。

過了晌午,雙雙說到口乾舌燥之際,段思倉笑著說請他們在番館多住幾日,還說擇日賜宴,請他們嚐嚐大理國的珍饈美味。

沈持與隊友們對視一眼:聊是聊得甚歡,可他對開礦之事避而不談,咱們這次不會無功而返吧。

此後,又這樣費了三日口舌,當然,也吃了段氏王室幾頓宴請。

一天,從大理王宮出來回到番館,窗欞前有信鴿飛過的痕跡,兵部侍郎任竹青回屋後拿手指沾水在几上寫道:聖上命西北沐琨大將軍,長沙府守將朱長勝率十萬精兵迂迴兵臨大理國東北,東南,與西北史將軍,成三面合圍大理國之勢。

大有談不成就打之意。

驀地,沈持的手重重——不,隨意放在几上,心道:給力,好極了。

細想此次怪不得遣兵部侍郎任竹青隨行,原來,有這麼一步棋。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宋代陸游的《思蜀》。2出自明代楊慎的《滇海曲》。3出自《晏子春秋》中的名篇《弦章辭魚》,這是不是高中課本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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