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他原本想,若是能叩開第八感,他要多祈求些歲月,溫家的面目早晚會隨著真相不斷揭露而展現,溫禾安最終會理解他,他們仍然能過上從前那樣安然愜意,聽雨煮茶的日子。

 可此時此刻,他心中湧動出一種深入骨血的恐懼——如果就在這段時間,陸嶼然和溫禾安日日相處,她對情愛本就沒那麼開竅,如果有出手相助的恩情一壓,她答應了。

 溫禾安抬眼一掃,望見以江無雙為首的王庭之人就在眼底,甚至已經能聽到他們義憤填膺呼喊的餘音。

 她甩開江召,抓著他的衣襟重砸在地上,他也不還手,好像決意不對她出手一樣,被砸得悶哼也只是扭頭一咳,溫禾安在他耳邊道:“這是第一次,下次,命留著等我來拿。”

 江召恍若未聞,他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手,用了點力,溫熱血跡蜿蜒在兩人的手背上,他忍了忍,呼吸灼熱,垂著眼艱澀又難堪地道:“我不是……當真計較你們從前。”

 不是非要她那個時候解契。

 他喉結滾動著:“你們的結契之印、”

 話未說完,王庭眾人已飛身到眼前,溫禾安推開他,閃身幾個起躍消失在視線盡頭。

 江召餘下的半截話音消散在風中:“……結契之印有問題。”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場感情,起先如春風,後泛如山火。溫禾安很期望家的溫馨,在家裡和在外面不同,總會卸下所有沉重的負擔,變得懶懶的,呆呆的,特別好逗弄,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總有情難自已的時候。

 他生澀地主動。

 抱她,親她的臉頰,他時刻都想和她在一起。起先沒有問題,直到有一次,他嘗試著想更進一步,他想觸碰她的神識,那一步像是越入了雷池,巫山頂級雷術通過他與溫禾安的結契之印,如天罰般從天而降,轟在他的神識中。

 自那之後,他才驚覺陸嶼然這個人,可能和他想象中極其不一樣。

 剛開始只是這一下,再過一段時日,連擁抱和牽手都不行了。

 何其屈辱。

 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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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禾安回了宅院,屋裡靜悄悄的沒人,她甚至來不及處理髒汙的衣物和手,先抓住一面銅鏡放在跟前,旋即撕下臉頰上覆著的蟬皮面具,上面的妝花了,她掃都沒掃一眼,只緊緊盯著左下角的肌膚。

 她嘶了聲。

 裂隙還在,且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動用了大量靈力,左臉那塊灼燒般的刺痛越來越驟烈,她手指忍不住觸上去,感應到了火的溫度,那

 片肌膚滾熱,燙得有些麻木⒖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好像不再屬於自己。

 她捏著銅鏡,眸光不斷閃爍。

 是從丟出風雪眼那道攻勢時隱隱開始的,跟靈力有關係?是不是被封印太久,才一解封就大動干戈,會引起妖化現象的加重?

 溫禾安不由得頭疼。

 在這方面,她這麼多年也沒摸出什麼規律來,疼的時候只能硬挨,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只能任憑它隨性發展。

 羅青山去而復返,在底下院門外叩門,仰著頭道:“二少主,你有空下來一趟沒?”

 溫禾安在屋裡站了一會,往面具往臉上一套,擦乾淨暈花的妝,隨意又描了描,往窗子外探頭:“等我一會,就下來。”

 羅青山將話帶到,聽到答覆後就走了。

 溫禾安知道應該是出了什麼事,她沒好意思耽擱,拿著四方鏡就出了院子前往南側陸嶼然住的小樓。

 三人都在一樓,但都沒說話,陸嶼然在書櫃前孑然站著,商淮則垂眼不斷翻看自己的四方鏡,羅青山抱著自己的藥箱閉目在思索藥方,氣氛有些一言難盡。

 溫禾安跨進門檻,見狀頓了頓,眼皮跳了下,問:“怎麼了?”

 “我才聽羅青山說你回來了還不信,結果還真是,速度真快。”大概是她此時模樣有些狼狽,經不起細看,商淮不由問她:“怎麼樣?我聽現在外面王庭鬧翻了天,天都駐地也是燈火齊明,你這是——真殺了?”

 “沒。”溫禾安搖搖頭,滿身肅殺之氣面對他們有所軟化,溫聲回:“但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商淮見她看向陸嶼然,連連給她使眼色,聲音壓得只剩一線,連努嘴帶解釋:“才關禁閉回來……大長老恰巧在巫山酒樓,他們佈置的禁閉室跟外面不一樣,時間差很多。”

 “他每次出來,都要沒人氣一段時間,對什麼都興致缺缺,和勘破紅塵一樣。”

 巫山禁閉室在商淮心中一向是最邪門的東西,進去了不是受難,感覺更像修佛,出來後感覺就是六根清淨,即刻將要羽化登仙。

 商淮說話時,陸嶼然已然轉過身,視線落在他臉上,眉目間情緒確實極淡,壓迫感因此更強。

 商淮立刻繞開了這個話題,和溫禾安說起這次喊她來的要緊事:“是這樣,宿澄負責看守我們這座院子,半個時辰前發現個小姑娘眼淚巴巴地出現在門口,說要找個姐姐,因為哭得太厲害了話都沒說清楚,後面見宿澄沒反應,又說要找五娘……宿澄沒去過外島,哪知什麼五娘,便沒有搭理她,她自己也乖,頃刻後拽著手裡的線顛顛地往王庭的駐地跑。”

 “我回來後得知有這情況,心想是不是與你有關,就叫宿澄去將人找回來——他才回我,人已經找到了,現在就帶回來。”

 溫禾安立即想起來這麼一件事,回:“是,我給聞梁繫了因果線。但怎麼會是小姑娘。”

 “等來了再問吧。”

 他們說話時,陸嶼然一直就這麼聽著,半點沒有插話的興致,好一會,漆黑的眼仁落在溫禾安沁了滿手血還沒來得及擦的手背上,伸手點了點,像很久沒說話了,嗓音有些啞:“受傷了?”

 溫禾安順著他的視線往下望,記起他嚴苛至極,半點塵埃都看不得的脾性,在牆角處取下潔白的帕子,沾著水緩緩擦拭,輕聲道:“沒有。江召的血。”

 陸嶼然被這名字刺得稍微來了點精神,他在腦海中想了想畫面,瞥了瞥她光潔如初的手背,眉梢微動,眼皮往下壓,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冷:“喔。”

 “你們見面打架,還得先握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