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徐遠思不死心,頻頻試探現在堂而皇之入住徐家的那群叛徒,希冀他們中還有幾個真心實意念舊情的,也開始喬裝身份見昔日往來密切的好友,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人一旦跌落谷底,別人不踩上一腳已經算是仁慈,能翻身再爬起來的實在太少了。

 如此一來,徐遠思就更佩服溫禾安了。

 “人心裡憋著一股勁,不撞南牆,就永遠有希冀,有執念,會認為自己有更好,犧牲更少的選擇。”溫禾安看向窗外,啟唇說:“在這種情況下,不試一試,不會甘心,我理解。”

 “所以我也不好給你什麼承諾。因為我需要一個能夠心無旁騖合作的朋友。”

 溫禾安站起身來,裙襬輕輕晃動,身上幽靜的香氣也隨著晃動,眼睛和她掌控人的高超技巧一樣,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我現在告訴你,我會破壞王庭所有計劃,我無法保證你的親人每一個都能活下來,但只有有機會救,我會出手。”

 “這過程或許十分兇險,有死亡的風險,你有,我也有。”

 “傀陣師武力不高,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徐家百世之家,你身為少家主,難得一見的九境傀陣師,會有讓人震驚的真本事。”溫禾安將手裡杯盞輕輕放回去,沒有再抬頭看他,只是接著道:“絕境中求人,不僅要給出足夠令人心動的籌碼,也要給上最誠懇的態度,你如此,我也如此。”

 “現在,你好好想一想,這次九州風雲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徐遠思深深呼吸,而後連著苦笑了幾聲。

 說實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溫禾安是他見過最有魅力的女子,不僅僅是因為擁有強大的實力,她真要遊說或命令一個人,其實極少有人能夠拒絕,她好像知道人心深處究竟都埋了些什麼。

 “我哪有選擇。”徐遠思道:“總不能撇下族人,半輩子苟活吧。”

 說著,他站起來,經過多大深思熟慮似的,含糊匆促地從袖子裡取出來一段傀線,眼皮直跳,在溫禾安疑惑不解的視線中將那根冰晶色的線往她手中一放,說:“這就是我的誠意。你回去後看看要不要收,不收也別丟,你還給我,我們傀陣師只有一根。”

 溫禾安是最強大的盟友,這幾日他深思熟慮過,如果能完全合作,對彼此都有很大的好處。

 他沒別的意思,也不是自作多情,自討沒趣,只是告訴她,如果她接受了,徐家人將來出來了,整個傀陣師世家,百世累積,都將成為她的後背支撐。

 嚴陣以待下的傀陣師家族,實力絕對不可小覷。

 她現在最缺的,比那三位少的,不正是世家的支撐嗎。

 溫禾安捏著那段沒什麼存在感的線,皺了下眉,說:“出發前聯繫你。”

 徐遠思立馬嗯了聲。

 溫禾安去了巫山酒樓,上三樓的時候,凌枝正氣咻咻地從書房出來。她知道三家為了帝主之位打得如火如荼,各種手段層出不窮,都挺瘋的,但還是低估了王庭的膽子,沒想到他們那麼瘋!

 天知道,她原本只想看個熱鬧罷了,他們打得天塌下來,陰官家也是固若金湯,地位不變,但妖血出來,她立刻變臉。

 這可就跟她有關了。

 大大增加了她的工作量。

 商淮捂著額心跟著走出來,在這之前,凌枝已經在書房裡生了好一會的氣了,在這期間,她朝陰官家下了不道五條命令,包括但不限於讓離得近的高階陰官立刻前往雲封之濱,在王庭主城附近,溺海主支的某一段潛伏下來,又以巡查渡口為由將大執事安排進了主城。

 巫山也在朝那邊悄悄調人。

 畢竟是人家的主場,留點後手十分必要。

 一整夜勞累,陸嶼然說完正事後就回了房間沐浴洗漱。安撫凌枝,協同兩邊一起行動的任務就落到了商淮身上,這個任務實在艱鉅,尤其是想想後面不知多久,都要同行,商淮後腦不由抽抽地疼。

 凌枝臉色很不好看,但見到溫禾安,怒斥王庭的話還沒出口,鼻子先動了動,視線落在她左手上,很微妙地一閃。

 溫禾安問:“怎麼了?”

 凌枝警惕地望了望陸嶼然的房間,將她拉到廊道另一邊來,難得低聲:“你、帶到這來啊?不是還合作著嗎……陸嶼然不會發瘋啊?”

 商淮聽到後半句話,不僅頭疼,眼皮也開始跳。

 又什麼事?

 溫禾安也莫名怔了下,但她相信凌枝的眼睛,當即鬆開半握的左手,見到裡面那根亮閃閃的銀絲。也就是這時候,那根傀線肉眼

 可見地湧動起來,像一場春雨催生萬物,根根絲線飽脹開,一綹綹,一截截,她掌心撈了下,那捧燦燦光澤的線就從她腕骨上垂下來。

 像極細的柳條開了滿捧的花。

 商淮心底立馬嘶了口氣,目瞪口呆,也開始看陸嶼然的房門,那位的感知強得無人能及,對別的事可能冷淡無邊,但溫禾安一回來,準瞞不過。

 溫禾安也罕見的愣住了,她眼睛有好半晌沒有眨動,抓著這捧線,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丟還是該放。

 ——三寸絲如雪,表我相思意。

 九境傀陣師浪漫的定情花招,存在於九州各大話本里,現實中少見得很。

 但一見,誰都能知道這是什麼。

 溫禾安沒想到。她真沒想到。她知道徐遠思會絞盡腦汁跟故人聯繫,談判,碰了壁,自然會知道是什麼時局,誰才是能真正幫助到他的人,會拿出真本事來——這算什麼,準備以身相許,以色待她?

 凌枝連罵王庭的興致都沒了,她歪頭挑剔地看著這捧不香不臭的絲線,看看溫禾安,篤信又好奇地揚眉低聲問:“你剛、外面偷吃了?”

 就差問滋味如何了。

 溫禾安轉身就要下樓,一抬眼,見陸嶼然的房門不知何時推開了半邊。他散了發冠,黑髮如墨,衣袍寬鬆,曳至地面,靠在門邊看過來的時候,容色實在驚心出眾,像被中途鬧醒的睡美人。

 他也看著溫禾安手裡的那捧絲線,皺皺眉,說不上發瘋,但不高興的意思很明顯。

 溫禾安將那捧絲線掛在手邊扶欄上。

 “是這樣的。”

 她聲音還算冷靜,先回答了凌枝的問話:“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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