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但她小看了現在王庭的混亂局面,也小看了天都聖者的野心。

 活生生的徐家人就在眼前消失,王庭之主心臟猛的跳動數十下,眼前一黑,手心中全是汗,冷汗,自打他當權,從沒如此失態過。現在跟前有張桌子,他早就一把掀翻了。

 傀陣師關係到兩道禁術!

 他們讓徐家人下了二十二道傀線,選了二十二個有本命靈器的天驕,直待這些人都聚在一起,傀線成陣,族中人暗中出手,生奪這些人的本命靈器,用這些沾血的靈器促成禁術八感中的“融合”一術。

 同時,他們早就選定好了八感中的聖者之器,毋庸置疑,這世間最為厲害的聖者之器非徐家“金銀粟”莫屬,此陣已經被聖者奪下,可陣心要用徐家人的血滋養,更能激發出效

 果。

 原本,萬事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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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是雞飛蛋打。

 最為致命的是。

 兩位老祖油盡燈枯,


平素用堆成山的珍稀靈物養著,還是眼看著虛弱下來,時間一日少似一日,今晚卻被迫出手與溫家聖者硬碰硬來了一場,他們怎麼經受得住!這一下可好,還能撐多久——

 王庭之主腦海中念頭還停留在這一句上,就見到了更為瘋狂致命的一幕:溫家聖者再次出手了,用了十分高明且具迷惑性的障眼法,招式看著是對溫禾安追去的,一轉頭,就到了兩位聖者跟前!

 天都聖者當然不急著追溫禾安,在水鏈將王庭這兩位老怪物逼出來後,她的注意力就不在溫禾安身上了。二家井水不犯河水,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兩人,現在一見,別的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萎靡的氣息總是真的。

 空間術是現有的藉口,證明她對聖者出手是無意的,畢竟方才也都見到了,那群人平白無故消失。

 王庭這兩人一死,二方局勢立馬發生變化。

 能有機會加快這個進程,天都聖者自然不會猶豫,實際上,出手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王庭兩位聖者再也繃不住寬和顏色,他們確實大不如從前,可兩人加起來難道還能在明面上落於下風?他們出手將攻勢攪散,拍碎,其中一個手掌不自然抖動兩下,好在下一刻,另一股浩大的力量從半空降落,徑直擋下餘波,那是個長相板正的中年男子,眉一皺,煞氣撲面而來。

 對天都聖者很不客氣,直呼其名:“溫絳,你是要現在和我等開戰嗎?”

 說完,沒給天都聖者回答的機會,依法炮製地接連甩下二道攻擊:“既如此,便先留下來吧。”

 “絕無此意。”

 天都聖者目光一斂,視線穿透虛空,遙遙鎖定溫禾安的背影,她對王庭二位聖者提出暫時止戰的要求:“我來王庭,只為清理門戶,今日罪魁禍首是誰,二位心中自有定斷,不必我多費口舌闡明。”

 “此女必成禍患。”

 話音甫落,她率先摁下一指。

 王庭二位聖者今夜可謂壓著滿肚子的火,一切都滑向了最壞的一面,他們也不是傻子,天都聖者不是好東西,但不是主因,空間術不空間術也暫且放在一邊。

 今夜不死一個人,不見血,撇開面子裡子不談,誰也咽不下這口氣。

 “殺!”

 王庭兩位聖者都出了手,另一位精神實在不濟,險些要當場嘔血,消失在大家視線中。而隨著這一聲清喝,兩道長風吹起,裹挾著無邊威壓,從背後直追上溫禾安,一左一右,像兩道長鐮刀,要將她攔腰斬下。

 溫禾安離


溺海不遠了,千米不到的距離,但不得不停下來應對聖者的二道追擊。

 果真是人一多,就會出意外。

 這就是她事先設想不到的意外。

 玄音塔已經碎了只鈴鐺,被溫禾安小心捏在手裡,等著日後找個時機修復。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將泛著七彩色澤的小塔

 丟出去面對兩道聖者攻擊,那是它的極限。

 還有一道要自己對付。

 那一道屬於年邁虛弱的王庭聖者,不是巔峰時的水準,但依舊不是九境可以應付的。

 溫禾安給自己套了幾l層防禦靈寶,蹲下身,五指抵在地面上,無數道涓涓細流旋即蜿蜒著從她腳下蔓延出去,像大樹伸展出去的無數根枝丫。那不是水,是純粹的靈力,她以靈為道,對靈力的掌控度已經到了極為深入可怕的一步。

 但無濟於事。

 一半聖者之力,和完整的聖者攻伐,是兩碼事。

 溪流從地面飛速往天上伸展,悍不畏死地纏住了襲來的那陣長風。靈流很有韌性,生生不斷,源源不絕,抽取的是溫禾安的力量,這種力量消耗比拼太過可怕,且雙方實力懸殊,她能感覺到迎面而來死亡的刀鋒和自身力量的枯竭。

 時間在此刻才成了最漫長殘忍的東西。

 依靠自身,不借助外物與聖者之力比拼,這是第一次。溫禾安有種身體真成了瓷器的錯覺,泥胚子在烈火中燒著,耐不住高溫,這裡裂一道,那裡裂一道,說不準哪個瞬間就全盤失守,裂成無數片。

 溫禾安眼角有血淚淌下,肌膚上也有血珠不斷冒出來,她顧不上擦拭,咬牙將手伸到靈戒中……還有一道聖者之器,雪釣圖。

 雪釣圖對她來說意義不一樣,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用。

 就在這時候,有如實質的長風后又掃出一股力,壓力驟增,溫禾安五根手指指甲崩裂,手臂抖動的弧度很大,袖衫已經噙滿了血,溼噠噠地貼著肌膚,黏膩,溫熱,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清明。

 她已經很少在對戰中感受真正的死亡逼迫,但她急切的渴求力量與成長,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但現在夠了,該領教的領教了,聖者的實力她有數了,該是時候撤退了——她不能受瀕死的致命傷。

 她抽開雪釣圖的繫帶,才要展開,就緊緊攢著那捲軸,渾身一震。

 身體之中,不知是受到哪股力道衝擊,先前那股從傳承中汲取的綠色靈力,原本如安靜的蠶絲遍佈貼附在全身骨骼之中,現在卻齊齊湧出來,投進神識


中,血液裡。

 隨著這股力量的融入,將溫禾安死死困住,難進分毫的修為又開始緩慢往上攀升,最終艱難突破一個小小的關卡,停在某個玄妙且不為人知的境界。

 溫禾安額頭一片細汗,腦海中像是有幾l方勢力在攪動,另一種疼痛尖銳的漫上來,她暫時管不了那麼多,因為風的餘威已經到了眼前,此時催動雪釣圖已來不及。

 她只得將雪釣圖反手丟回空間戒中,咬著牙躲閃著選了個長風襲來最薄弱的角度迎上去,紅色匹練在她掌中游動,往前推動時磅礴雄渾。身體裡的那股力量好似也是要正面應敵的意思,溫禾安不管,攻勢甩出後朝後暴退。

 聖者之力被擊潰!

 無數關注著這一幕的人霎時譁然不止,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那是溫禾安自己的力量!

 但

 怎麼可能?!

 她到聖者了!?

 溫禾安靠近了溺海。凌枝立馬伸手,用匿氣一卷,將她帶上船,見她活著,重重鬆了口氣,眉間焦慮不安退散下來。

 遠處火光沖天。

 溫禾安打了多久,凌枝就煩了多久,尤其後面隔空看兩個聖者一個比一個不要臉,現在還緊追不捨,頓時騰的站起來,面無表情像條美人魚一般投入溺海中,留下一段聲音:“我去去就回。”

 在溺海上,沒人的本領能超過凌枝。

 聖者根本不敢進來。

 溫禾安死死搭著船杆,徐遠思和徐家人已經團聚了,但被凌枝嚴令禁止只能待在某一個區域,只能不斷地通過四方鏡表達關心和感激。其他人大概也同樣得到了警告,甲板上一時只有溫禾安一人。

 修為……這是聖者?不,不是,只是突破了九境巔峰,靠近了聖者,卻沒正式突破那段關卡,這算什麼,半聖?

 很快,溫禾安感受到那股力量隱回身體,自己還是九境巔峰,但關鍵時候能夠催動它再次到達那種狀態。她依靠著自身之力將一道聖者攻擊磨掉了,雖說那位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並非全盛時的狀態,但依舊不是九境能抵抗的。

 半聖。

 未來對敵的大殺器。

 這一次,她好似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溫禾安卻高興不起來,一時間甚至分不出心神再想,她只覺得額頭兩邊的骨頭疼得像是被小鐵錘一下下敲開了,敲碎了,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她不會忘記這種疼痛,這是困擾了她一生的恐懼。


手指還在細細抖著,她深吸一口氣,掀開面具一角,精準摸到左臉那塊肌膚,沒有,沒有出現裂痕,證明情況還算穩定,可頭上……那又是什麼。

 溫禾安不得不想到羅青山的那句話。

 當身上出現兩道妖化症狀,就是妖血即將失控的徵兆,無藥可醫。

 溫禾安摁著額心一側疼痛的地方,照這個對稱度,會是什麼。她覺得荒誕,渾身都痛,分不清究竟是傷口痛,頭痛,還是五臟六腑的擠壓痛,想,難不成是什麼妖物耳朵麼。

 要如何遮呢,

 總得遮一段時間,她還有事沒安排好,還有那麼多人沒殺。

 ……

 凌枝沒多久就回來了,還順帶拎來了個熟人。

 熟人是幕一,他如今見到溫禾安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肅然起敬來形容了,那可是二位聖者同時出手,沒死不說,居然還能站著!

 但他這次來是為正事,急事。

 雲封之濱現在所有的巫山勢力都歸溫禾安管,溫禾安沒事有事反正都不會用他們,但有任何變動都得和她說,這是規矩。

 還有就是,他要找凌枝讓行個方便。

 商淮已經跟凌枝發過消息了,但這個時間點,這兩位都沒看四方鏡。

 真是要命了。

 頭頂疼痛最劇烈時,溫禾安臉色慘白,實在忍不住偏頭吐出

 一捧鮮血,她擺了下手,用手巾慢慢擦拭,示意不用管她,接著說。

 幕一頭皮一麻,在凌枝冷酷不善的視線中開口吐露前因後果:“公子這次去蘿州城,帶了族中二位長老,十餘名外執長老和執事,人數不算很多,但怎麼都夠了。誰知就這次不同尋常,傳承開啟,需要同行隊伍中的大半人結陣護法,其中包括兩位排名最前的長老。”

 等於說他們現在能出手的人並不多。

 這事實在也打了巫山一個猝不及防。

 從來沒有誰進傳承需要這種陣容的護法。

 當初溫禾安等人進去,外面可沒一個人守著。

 “公子進傳承當日,就清理了所有守在傳承附近的盯梢探子,雲封之濱這邊也沒有異常。可林十鳶突然給出消息,說有兩輛雲車從雲封之濱出來,半途在江州停了一會,找珍寶閣補充了海量靈石,雲車分別隸屬於天都和王庭,目的地在蘿州,最多再有一天半就能抵達。”

 “聖者不能進傳承,無法露面,族中二長老與四長老已經趕來,但巫山距離蘿州太遠,時間上怕趕不及。我的意


思是,我與宿澄等人先從蘿州趕過去,為公子支撐。”

 幕一無師自通地拍凌枝馬屁:“世上再快的雲車也不及家主的擺渡法門,還請家主幫個忙,我們願出高價來請。”

 不管是傳承中的人中途出來,還是外面的人攻進去,一旦過程被打破,全盤都將中止。

 世上最大的機緣跑了不說。

 可能還會為陸嶼然本身帶來反噬。

 凌枝高高挑起眉:“溫流光和江無雙?他們是螞蟥纏在了你和陸嶼然身上麼,怎麼哪哪都有他們,煩不煩人吶。”

 她想拒絕,讓出兩位陰官給他們帶路,時間上慢一點也沒辦法。

 溫禾安這樣子,待在什麼地方都不安全,聖者不是好招惹的,她準備帶她回淵澤之地養著,還能陪她談天說地,妖眼附近那兩棵桃樹說不準有救了。

 “時間拉得太長了,你們撐不住。”輕輕出聲的是溫禾安,她看起來實在難受,伏在船杆上,眼皮被汗水沁潤了,睫毛也是,沒有起伏時像一道安靜詭異的纖瘦軀體。

 頭上劇痛現在才慢慢消減,沒有詭異的東西冒出來。

 暫時可以鬆口氣。

 她看向凌枝,道:“去蘿州吧。”

 凌枝眼皮直跳,她走過來,湊得很近,睫毛幾l乎要貼上她的眼睛,確定她沒開玩笑才拉開距離:“你才跟聖者打過,又要去和那兩個打?”

 “別擔心,路上幾l天可以恢復過來。”

 “聖者不出面,九州只有我能同時牽制住溫流光和江無雙。”

 這是事實。

 溫禾安看了看自己雙掌,睫毛向上微掀,尖細的下顎抬起來,聲音低低的:“……他需要我,我必須到他身邊去。”

 撐住這一局。

 也唯有她可以。

 就像當初,他除夕才從妖骸山脈出來,遇上襲殺,重傷未愈,仍頂著枯紅蠱來歸墟撈她那樣。

 哦。

 凌枝不懂,但不妨礙她得出結論:兩個天賦絕倫,但被情愛衝昏頭腦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