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63章 陷局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由皺起了眉頭。自來官府與江湖都是對立的,但無論哪一個江湖勢力,不論這個勢力有多強,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朝廷官府才是這個天下名正言順的管轄者,儘管如今這個朝廷已經腐爛不堪。

    而在場的人以及整個關外江湖,對鎮邊府這個名字都並不陌生。

    鎮邊府,就是當今朝廷設立在關外的一處軍政機要。它的職責是統領邊軍鎮守西北邊關,防止西北十五城的蠻族會對中原有不軌之舉,成立至今已經有近百年的時間。如今鎮邊府的主人名叫魏長信,是領受朝廷四品官職的武將。據說魏長信的父親曾是本朝先皇的得力愛將,輔助過先皇登上大寶,所以一度官拜二品大員,魏家風光一時。但魏長信的父親是一個性格火爆的武將,不喜於朝堂的明爭暗鬥,也不善逢迎,於是得罪了許多朝廷勳貴,但幸好魏長信的父親雖不善官場,但始終明哲保身,沒有把柄被人抓住,暗中又有先皇庇護,所以儘管經常被人排擠,總算也還能在京城立足。

    直到三十年前,先皇駕崩,太子繼位,就是如今的天德皇帝。魏家失去了先皇這個最大的庇護,在朝廷的地位開始不穩。魏長信的父親不堪朝堂的爭鬥,於是主動請纓要求降職調派,天德皇帝感念於魏家乃先皇老臣,便下旨將魏家外調西北,統率邊軍鎮守邊關。

    魏家初到邊關時,西北關外還處於太平局面,那時中原安定,民生富足,朝廷國力強盛,所以邊疆也鮮有外敵侵犯。魏家到了西北後,入主鎮邊府,雖遠離了繁華的京城,但日子卻也過得甚是舒坦,儼然一方王侯。

    但至如今,天德帝昏庸無能,導致朝廷腐敗,民不聊生,繼而諸侯漸起,中原開始風雨飄搖。而關外也有蠻族勢力崛起,形成了蠻族十五城的局面,雖然目前並沒有對邊關發起戰事,但也時常有騷擾挑釁之舉,隱隱有威脅中原的勢頭。時至今日,魏長信接替了鎮邊府大將軍職位,開始操練兵馬,為預防抵擋蠻族而作準備。

    所以魏長信就是如今西北邊關最大的官。

    魏長信雖是官府中人,又官拜將軍,但他自小就嚮往無拘無束的江湖,所以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其實力更是不容小覷。如果拋去他將軍的身份,把他放在江湖上,也是能與嚴守陽一論高低的頂尖高手。而他也與關外江湖道上的各路勢力頗有交集,因為他深知要想讓西北之境保持太平,江湖的勢力是不容輕視的,所以魏長信對關外江湖抱著不刻意打壓,但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態度,甚至於在某些事情上還會與江湖勢力合作,比如落日馬場精於養馬,嚴守陽每年都會給鎮邊府送出數量不少的優質戰馬,就是一個例子。

    所以當田望野說出要將現在倒馬坎發生的古怪之事上報給鎮邊府時,在場眾人都沒有反對。

    江湖和官府從來都是對立面,但若真說要與鎮邊府為敵,目前來說,關外江湖上還沒有誰有如此魄力與實力。

    於鍾朝想了想,頷首道:“田莊主言之有理,此間之事情況不明,為了避免官府對我們有所懷疑,看來必須要先讓鎮邊府知曉,也免去了我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田望野點頭道:“除此以外,我們立即要讓各自的門下做好戒備,隨後大家應該前往落日馬場,去看看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等查清了真實的情況,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和應對之策。”

    所有人都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田望野忽然看向曹雄,問道:“曹賢侄,你剛才曾說,你父親今日可是去了大風城?”

    曹雄愣了一下,隨後點頭道:“不錯。聽爹說是魏將軍派人來請他去喝酒。”

    田望野微微聳了聳眉,道:“看來你們曹門與鎮邊府關係不錯。”

    曹雄沒有從他的話裡聽出其他的意思,也就面不改色的道:“那位魏將軍喜愛刀法,所以曾主動來曹門拜訪過我爹。他是官府中人,不好拒絕,所以我爹便偶爾前去與他交流武技。”

    薛越鼻孔裡忍不住冷嗤了一聲。就差一句“官府走狗”沒脫口而出。

    曹雄或許是念及薛越的遭遇,沒有與他計較。

    田望野擺了擺手,說道:“曹賢侄切勿多想,老夫的意思是,既然曹門與鎮邊府有所交情,那如果能讓曹門主將此地的情況告知那位鎮邊府的將軍,就更能洗清我們的嫌疑了。”

    曹雄欣然點頭,道:“如此甚好,小侄即刻就派人前往大風城。”

    於鍾朝卻道:“此事不急,如今敵暗我明,外面或許早有敵人的監視,還是等我們離開後,大家再各自派人一起前往大風城將消息告知曹門主,如此也能顯出此事之嚴重。”

    於鍾朝這話表面上雖沒有什麼問題,但內中卻隱隱透著心眼。

    曹雄雖心高氣傲,但卻並不愚鈍,自然能察覺出於鍾朝話意裡透著對曹門的幾分不信任的心思,但他只是在心裡冷冷一哼,臉上卻面不改色。

    曹雄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田望野也頷首表示同意,道:“那就這樣決定了。”

    隨即他又看向石錦依,問道:“小石,如今你可有什麼打算?”

    石錦依一聽要這裡的人要回到落日馬場,臉色頓時一變,顫聲道:“莊主,你們要去落日馬場?”

    田望野鄭重點頭,道:“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非去不可。”

    石錦依眼中閃爍著驚恐之色,道:“但如果那個兇手還在的話,莊主可有把握能對付得了他?”

    田望野沉著臉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說出了答案:他沒有把握。

    倘若那個人真的僅憑一人之力就擊殺了嚴守陽和薛禹,那這樣的武功,就算是經驗老道的田望野聯合於鍾朝和另外兩個年輕人,他也沒有肯定的把握。

    就在這時,薛越忽然冷聲道:“石夫人,你怎麼確定那個人還在落日馬場?”

    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冷冷的盯著那個女人。

    從石錦依出現開始,或許是因為得知自己親爹死在了落日馬場的原因,他就對這個女人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質疑感,甚至有些討厭。

    石錦依聞言好像恍惚了一下,弱弱的說道:“薛公子,我並沒有確定他還在馬場。我只是猜測,因為如果真是如大家猜測的那樣,他殺人是為了謀奪嚴家的家業,那他的目標就是要拿到我身上的東西,或許他也會猜到我可能還會回去。”

    薛越嘴角抽搐了一下。

    田望野沉吟道:“小石,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但縱然如此,我們也會去一趟落日馬場,如果你信得過我們,就跟我們一起走。你若單獨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

    石錦依忽然雙眼一紅,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喃喃道:“我自然信得過大家,因為你們都是嚴家的朋友。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能抓到那個兇手,為我嚴家上下數十條人命報仇雪恨。”

    她語氣甚為沉重,紅著眼圈道:“可我一介女流,忽然遭此大難,如今早已六神無主,現在身上又帶著至關重要的東西,我的生死事小,嚴家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家業要是毀在我手上,那才是我的罪過……”她話音一頓,雙眉一皺,忍不住咬了咬紅潤的朱唇,彷彿是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然後她開始緩緩環顧眾人,語氣雖依然柔弱,但她的話卻十分堅決:“如今嚴家雖只剩下我一個孤寡女流,但偌大的家業還在,可我一個人就算能活下去,也沒有辦法和能力繼續維持老爺子生前留下來的生意。而此刻在場的各位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一方豪傑,與嚴家有過深厚的交情,如果各位當中有誰能替我殺了沈默,報了嚴家滿門被滅的大仇,那我石錦依便以最後一個嚴家人的身份,將以後每年嚴家生意所得的收益,分四成給替我報仇的人作為報酬。”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各自臉色一變。落日馬場每年四成的收益,那可是一筆多到無法想象的鉅額財富,無論是誰聽了這樣的話,都不可能不會心動。

    而在場的人也都不會懷疑這個女人所說的話,因為她的確是嚴家最後一個倖存下來的人,而她的手上更有能掌控落日馬場家業的憑證,所以現在她也就是落日馬場唯一的主人。

    江湖上或許沒有幾個人知道石錦依是誰,也不會買她的賬,但凡是與嚴守陽有深切交往的人,卻不得不認那隻信物,也不得不買那隻信物的賬。

    所以石錦依如果真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去替嚴家報仇,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以嚴家經營多年的家底和在江湖上種類眾多的生意,每年收成裡的四成的代價也絕對負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