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康叔沒有多問, 在系統裡點出導航歷史記錄,語音提示全程二十六公里,因為是工作日晚高峰, 用時需一個多小時。









康叔想提醒他, 這個時候過去正是飯點,對於一對半生不熟的男女來說,可能會有些唐突,並給對方帶來一些“要不要留他吃飯”的困擾。但他轉念一想,商邵做事向來四平八穩周到縝密, 應當不需要他這個老人家來操心。









車子調轉方向,駛上一片擁堵的過江大橋。









車尾燈的紅連綿成一片, 與商邵指尖煙管的那一點紅星呼應。









他抽了兩口才意識到什麼,垂眸看著手中煙, 目光冷靜中帶點怔然。









超額了,剛剛看到中控有煙,沒多想就點了起來。









車流緩慢移動, 康叔關注著路況, 聽到後座的男人問:“怎麼不問我過去幹什麼?”









康叔活了一大把年紀,早就洞若觀火。他知道,商邵向來不需要別人過問他去哪裡、做什麼,但此時此刻, 康叔順從他的心意, 問:“去幹什麼?”









商邵把長長的煙管捻滅在車載菸灰缸中,給了他一個答案:“問她拿一下簽名。”









康叔點點頭, 沒說話,唇角笑笑。









“下次車裡別放煙了,不看到還好, 一看到就會忍不住。”商邵面無表情,闔下眼眸。









康叔的目光通過後視鏡停在他臉上。他似乎在忍耐著一種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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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老天開眼,過了橋後,車流分轉,路況驟然變好。一路暢通,到了地方時,才剛剛過六點。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商邵已熟悉那道上坡拐角,大理石磚鋪就的坡道,一棵頂天立地的印尼桃花心木,樹冠如傘蓋般鋪過半個天空,風吹動時,一蓬蓬葉片發出輕柔的摩挲聲。









別墅院子砌著白色圍牆,電動鐵門合著,站在外面並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知道戶外營地燈明亮地點在樹間,燈輝下傳來隱約的談笑。









康叔上前去按響門鈴,等待開門的空檔,他回頭看,見商邵將白色袖子挽了一挽,慢條斯理地將腕錶重新扣了上去。、









他站姿鬆弛散漫,一身白衣黑褲,衣襬妥帖地束進窄腰,更顯得肩寬腿長,身形優越。繫著腕錶時垂首斂目,一副漫不經心的倜儻。









康叔不知為何笑了笑。明明跟下午相親時是一樣的裝束,但現在的他,看著就是要更出眾一些。









等了小半分鐘,鐵門後傳來迫近的腳步聲:“來了!誰呀?”









不等康叔作答,俊儀已經看清了黑色柵欄門外的臉,大吃一驚:“商先生?”









商邵衝她頷頷首:“來得突然,打擾了。”









俊儀趕緊開門,也沒想著問一問應隱。總而言之,她老闆總不可能把商先生堵在門外吧。









俊儀是個傻的,手裡還攥著銀色長匙,商邵笑了笑:“在吃飯?”









“嗯嗯。”俊儀讓開路,看著他沐浴在燈下清輝中,很自然地便抬步往人聲的方向走了。









秋風起,食臘味,俊儀今晚上做了臘味雙拼煲仔飯,切了半份明爐燒鵝,配清炒芥蘭、水東芥、糖漬普羅旺斯西紅柿,燉了洪湖蓮藕湯,又煨了秋月梨的甜品。一桌子滿滿當當,一旁的陶瓷高腳水果盆裡,火晶柿子透著火亮的橙。









商邵過來時,正看到應隱側身對著他,與緹文在圓桌邊相對而坐。









她穿著裙子,身上披一件羊毛開衫,兩隻手肘支起在桌邊,正一邊剝著柿子皮,一邊問:“誰吃飯的時候過來?”









緹文答道:“快遞?”









黑色軟皮鞋跟輕輕停在了青石路旁。









緹文先抬眸,差點又一口水嗆出來,但她今天受到的驚嚇太多,已經養出經驗,趕緊抿唇忍住了,眼珠子卻瞪得老大。









應隱見了緹文的窘相,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就這麼不設防望向燈底下。









她的唇邊帶著些微笑意,但明顯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情緒不高,眉眼間懨懨而心不在焉。









一陣杯碟瓷器的磕碰聲。









看見商邵,應隱噌地一下,慌亂站了起來:“商……”









她張了張唇,吞嚥了一下,才恢復鎮定地念出:“商先生。”









“打擾你吃飯了?”商邵口吻淡然地問,一點關切,半分致歉。









他根本就是明知故犯。









應隱趕緊搖頭,勾起唇:“沒有。”









他不是應該在和相親對象吃飯麼,來這裡做什麼?









商邵似看穿她心中所想,語氣輕描淡寫:“順路經過,剛好來拿簽名。”









“啊,對……”應隱恍然大悟,轉身要往樓上去:“我去給你拿。”









“不急。”









應隱便回過身來,站住沒走。她的開衫太大了,襯得她清瘦。修長的雙臂,一手橫在腰間,另一手搭於其上,大拇指下意識用力地抵著撳著裡頭裙子的領口。









商邵意識到自己還是讓她緊張了,甚至可以說是受到了驚嚇。









他改變了主意:“我跟你去,拿了就走。”









應隱點點頭:“在二樓書房裡。”









兩人抬步往門廊底下走去,聽到身後俊儀問康叔:“你們吃飯了嗎?”









康叔如實說道:“還沒有。”









俊儀理所當然:“那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我做得太多,吃不完要倒掉。”









康叔忍俊不禁,繼而抬起眸,看了眼正走進玄關的那道背影。









他分明聽到了,卻不作答,意思是由他張口。









還好他老人家臉皮厚,有得倚老賣老,欣然從命道:“那就打擾了。”









應隱沒想到康叔會做主留下,但這時候總不能趕人走。心裡鼓擂似的跳,十分勉強地寒暄:“都是粗茶淡飯,要請商先生將就了。”









商邵回她道:“無妨,是我打擾。”









兩人之間似有一根皮筋,隔著距離通著電話時,這根皮筋很鬆,兩人距離很近,面對面了,這根皮筋反而很緊,雙方彬彬有禮的,距離倏忽間又遠了。









上了樓,應隱捻亮一盞黃銅落地燈,“有些亂。”









空氣中有淡淡的書卷氣,暗綠色的美式雪茄椅旁,几案上養著一捧雪山玫瑰,花香濃郁。









商邵跟著她走近書桌,桌面上攤著許多寫真,都是她下午挑剩下的,有幾張十分露骨。









一直以來的冷淡疏離在這時候七零八落,應隱一個激靈,兩隻纖細的手在桌上一按:“這些是挑剩下的,很過時了……”









商邵輕輕抽出一張。畫面裡,她穿著白色泳衣,一手攏著溼發,一手停在曲線起伏的胸口,紅唇微張,正抬起眼眸直視鏡頭。









很大膽,跟他見過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應隱頭皮一緊,唰地一下將相片從他手中抽走,剛要解釋兩句,便見商邵眉頭皺了一下,垂眼看了下指腹。









相片紙太鋒利,她又抽的那麼猝不及防,因此割破了他的皮膚。









“你受傷了?”應隱顧不上心底芥蒂,立刻牽住他那隻手,認真去看那一線淺淺的傷口。









果然有一絲鮮血沁出。









那點疼只是一瞬間的,用不到“受傷”這樣嚴陣以待的字眼。商邵安撫她:“沒什麼,別緊張。”









她的髮香,像秋日山中成熟起來的野果。因為捱得很緊,很清晰地佔滿了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