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應隱沒聽見男人咽動,不知他的喉結滾了滾。









“真的對不起,”她抬起臉,眼中十分自責:“我只是不想你看到……那個照片。”









尾音是越講越低,“照片”兩字幾乎聽不清。









“為什麼?”商邵不動聲色









“因為……因為非禮勿視。”









商邵抬起眼神,覺得她用詞新鮮。









“所以是,雜誌的讀者可以看,我不可以看。”









應隱:“……”









商邵沒再逗她,將手抽了出來,平淡提醒她:“簽名,應小姐。”









應隱翻出那張給雯郡小朋友的,上面十分煞風景地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墨已經幹了,應隱把它裝進信封,雙手遞給商邵:“祝你的小朋友考試第一名。”









商邵勾了勾唇,兩指夾著揚了一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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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樓,碗筷已經添置好,都在等他們。









應隱開了一罈從應帆那兒帶回來的甜酒,親自給康叔和商邵斟上:“這是我媽媽自己釀的,稍微有點甜,但很清爽,不會上頭。”









不知道是不餓,還是吃不慣,商邵筷子動得很少,倒的一杯酒倒是喝了。康叔要開車,滴酒不沾,俊儀便去泡了普洱茶,五個人茶酒自在,在秋風月下閒聊。









俊儀開啟話題完全不懂迂迴的,張口便問:“商先生,下午的相親你還滿意嗎?”









應隱神色自若,微笑地看向商邵,等他的回答。









商邵臉上看不出破綻,語氣平淡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去相親?”









莊緹文順水推舟跳出來請罪:“是我的錯,商先生您相親的那個對象,以前因為活動接待過,她拍了照片。”









說完,邀功似的偷偷跟商邵比了個“k”,小表情亂飛。









商邵點點頭,勾了下唇:“相親這種事,是雙方選擇,我一個人中意沒有用。”









“她中意你。”緹文說,“她在朋友圈讓大家給她打氣。”









俊儀捧哏似的:“那就是兩廂情願。”









應隱聳了下肩,兩邊唇角揚起老高,歪過臉笑道:“恭喜商先生。”









商邵放下茶盞,眼睫也跟著垂,默了一息,才說:“恭喜早了,她太小,跟我不太合適。”









緹文還以為自己敏感,但她確實莫名感到了一股低氣壓。如此冰冷深沉,在座的只有一個人能散發出這種氣場。









康叔就坐在她身邊,在桌子底下輕踢她一下。緹文立刻坐端正,腦筋轉半天:“啊那個……”她一邊看著康叔的臉色,一邊磕磕絆絆、半猜半推敲:“商先生也要……相親嗎?……是單身太久……還是……被……家裡逼的?”









康叔喝茶,對緹文比了個大拇指。









緹文微笑眨眼,心想,媽的。









兩人微表情暗流湧動,被商邵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立刻偃旗息鼓。









他繼而才冷淡地回:“是被家裡逼的。”









應隱喝著洪湖蓮藕湯,頭也未抬,瓷勺碰著白玉碗壁叮噹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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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得不能說不愉快,但散席時,每個人莫名都感覺很累,只有俊儀說:“好撐。”









沒有吃完飯就告辭的道理,也沒有吃完飯就趕客的道理,於是便又上樓喝茶。









緹文已經在一晚上的魔幻中修復好了自己的心眼,找藉口把俊儀和康叔都帶到影音室看電影。









除了俊儀,剩下每個人都知道商邵不怎麼看電影。俊儀邀請:“商先生不一起嗎?”









康叔主動解釋:“他很少看電影,不用管他。”









總不好真的剩他一個人在外面,應隱只好說:“我陪商先生,你們看。”









緹文一邊走,一邊激烈地用眼神跟康叔交換意見。她不懂!雖然完全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但她根本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









康叔風度翩翩地攤了攤手,意思是別問我。









影音室是裝修時重金打造的,隔音效果很好,門一關上,像是阻隔成了兩個世界。









兩人站在客廳,穿堂風湧過,四下裡寂靜得能聽見鳥叫聲。









應隱攏了攏開衫,請商邵進書房休息:“我給你重新泡一壺茶,生普怎麼樣?”









商邵點點頭,應隱去一樓煮山泉水,找那餅天價老班章。等水開的功夫,她倚著吧檯,懇請水煮得慢一點。









她實在不知道他今晚到訪的目的和意義,只知道五天未見,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氣息都讓她覺得危險。









白色的水蒸氣從壺口蒸騰而出,瀰漫在小小的水吧。宋時璋帶她見的那個情婦,那張美麗又清澈的臉,再次浮現在了應隱眼前。









雖然出賣了□□和其他一些珍貴品質,但不必為物質困擾的她,眼神卻勝過太多女人,看上去清澈見底,不摻雜質,好像從未被生活傷害過。









可應帆分明有著不輸她的美麗。









可應帆的眼底那麼晦雜、世俗,會算計,會諂媚,會刻薄,會嚮往,會嫉妒。她臉上的每道皺紋,都訴說過往貧瘠的風霜。









應隱笑了笑,不知道是覺得世事幽默,還是覺得事實諷刺。









水煮開了許久,她接到了麥安言的電話。麥安言試圖說服她接一部戲帶一帶阮曳,應隱不拍電視劇,原本可以一口回絕的,但她故意露出遲疑,引麥安言口乾舌燥地說服她,無論如何也要攔住她掛電話。









最終是聊了二十分鐘之久。









也許商邵覺得無聊,已經勉強去看電影,也許他下樓來找過她,看到她打電話,便沒有打擾。









但應隱沒想到,商邵是睡著了。









花香幽暗,黃銅落地燈的光只捻到了最昏最柔的一檔。









他就坐在那張暗綠色的雪茄椅上,整個人陷進寬大座椅中,一手垂搭著扶手,另一手肘立著,支著太陽穴。









應隱將茶壺輕輕放在門口厚實的地毯上,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靠近時,她聽到了他悠長平穩的呼吸,眼眸自然闔著,眉心是微蹙的,像是帶著什麼煩心事入睡。眼底下有淡淡暗青色,可見最近休息不好。









燈影下,他的臉半明半暗,濃影昏芒勾勒出剪影。









風時而湧入,應隱抓起一張毯子,輕輕地展開,想要為他披上。









她沒想到男人睡著後也這麼警惕,幾乎是毯子落在他腿上的一瞬間,她就被商邵扣住了胳膊。









很疼,是他警醒後一瞬間下意識的反應,捏得應隱骨頭都疼。她失去平衡,一膝跪到了他腿間,手也半撐著他胸口,才堪堪沒跌進他懷裡。









“是你。”商邵醒了過來,眼神卻仍是沉沉的,自上而下垂視應隱。









半晌,他低沉而沙啞地開口:“想幹什麼?”









應隱一手被他扣住,姿勢怪異,她只能盡力僵直著腰:“這裡有風,我怕你冷,給你拿一張毯子。”









什麼毯子,那張淡淡姜色的羊絨毯,早就從兩人身體間無息滑落。









商邵雙眼微眯,冷淡地注視她,但眼底卻濃得化不開。









“怎麼去了這麼久?”









“接了一通電話。”應隱鎮定地回望他,與他對視。









這裡的燈,是否太柔了一些。她後悔。









她怎麼敢跟他對視?他是君王是領主是巡視領地的野獸,她是什麼?她只是一隻看不清自己,進退兩難,惶惶然又可憐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