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 作品

176. 千峰似劍 大勢既定,只能行一步而思百步……

龍脈加之那棵有近千年道行的古木,沒有山河劍清道,今古幾人能扛住?那當年也不必劍分兩界了。

貔貅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祿折衝到底是什麼大妖啊?他簡直是冤孽啊!”

紀從宣靠著土牆調息片刻,耳朵深處的刺痛減退,好歹能聽清一些雜音了。

那邊謝引暉竟憑著毅力,獨自翻過牆頭爬了回來。

貔貅聞聲驚嚇起跳,上前接住了他,把他放平在地,仗著他不能動彈,指著他鼻頭罵道:“謝引暉,你找死?!祿折衝的傀儡——”

貔貅說到這兒,忽然想起,這玩意兒就是謝引暉的肉身,於是嘴角往下一耷拉,不大誠心地替他哀悼道:“你的身體髮膚都沒了。”

都到什麼時候了,這白老虎還要不正經一回。

這就是謝引暉總想教訓他的原因。

紀從宣將那些懦弱遲疑的感傷盡數團成一團,壓到了心底最深處,上前緊緊握住謝引暉的手,關切詢問:“謝先生,您怎麼樣了?”

謝引暉閉著眼睛,氣力不濟道:“我無事。我在趙鶴眠處寄存了一尊木身。呵,祿折衝兵行險著,為調動古木妖力,已是徹底解除了他的禁錮,他會給我送來。再稍等片刻。”

貔貅聽他連後路都安排得妥帖,顯然是早有預料,頭皮猛地炸開了,心頭無名火起,跳腳叫罵道:“好啊!我說你們,可別告訴我,祿折衝來昌碣掀翻龍脈的事也在你們計劃之中,全為了救那個趙鶴眠!他是有本事,是厲害,但祿折衝一句話也說得不錯,就為了一個趙鶴眠,搭進來這麼多人,值得嗎?!”

謝引暉好像是睡著了,許久沒個動靜,留貔貅一人在那兒怒生邪火。

紀從宣彎下腰想聽謝引暉的呼吸,他才又醒過來,開始說:“最壞的打算確實如此。至於值不值得,該問林別敘去。不過你也別太高看我們了,我等不過是身不由己。白澤也只是一個局中人,大勢既定,只能行一步而思百步,從洪流中,再多搶一線氣運。唯有聯兩境黎庶,方能爭一寸生機。你以為不救趙鶴眠,就能避開今日的禍端了嗎?”

貔貅是被眼前的慘狀有些衝昏了頭腦,可仔細一想,確實如此。

打從他們決心攻佔昌碣起,後事已如棋局落定,他們與祿折衝水火不容,再無兩全之法。

當初祿折衝願意囚禁趙鶴眠而不殺,不過是為韜光養晦,謀而後動。而今變局在前,一個趙鶴眠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塊大點的絆腳石,用力踢開便是。

面對謝引暉、狐主,與自己的聯手抵抗,祿折衝多半還是會動用古木的妖力,才能在不起生民動盪的情況下,將幾人迅速斬殺,以穩定時局。

如今能多救下一個同龍脈氣息關聯的趙鶴眠,還算是件好事。貔貅深感倦意,乏力地坐下,蔫蔫地道:“那狐主……”

真叫他一張嘴給說靈了。話音未落,眾人所在的八方高牆上,倏然躥出道道長影,抬手掐訣,異口同聲地施法道:“夫物芸芸,各歸其根,以定乾坤——”

一座巨大的陣法,在狐族的妖力牽引下,將街巷中的紅色雲霧圈在其中。

狐主手持法器,站在虛空的陣法白光之上,抬掌下壓,聲音洪亮:“封——!”

那抹清越的月光似有了無形之力,陡然明亮稍許,隨著陣法向下壓落。

縈繞在城中的駭人戾氣總算被封印下去,重新露出天上的半輪缺月。

貔貅見周遭清氣已升,快速跑上前,緊皺著眉頭,從一堆肉身殘骸中摸索了一陣,找到衍盈留下來的那截樹枝。

在戾氣中浸泡了這些許,木枝上的流光已然不見。不過一指長的枯木上,連僅有的那個花苞也脫落下去。

貔貅不懂花妖具體是怎麼修煉的。

雖然花不定還是那朵花,但衍盈到底是他半個恩人了,如何也得給她安置一下後事。

他提起衣角,把上面的髒東西隨意擦了擦,神神叨叨地說:“以後我要是能上少元山了,就送你回老家葬了你……栽了你。”

紀從宣茫然問:“有用嗎?”

“不知道啊!”貔貅一本正經地說,“我又不是長在少元山斷口上的花妖,我怎麼知道?不過植物不都好派生嗎?有截木頭就能活。種它個千百年,給它澆點靈液什麼的,哪怕再悟道的不是她,也算是她的徒子徒孫吧,當是後繼有人了。”

紀從宣想開口讓他把木枝給自己,可再一想,自己沒有他的修為,恐怕更上不去那少元山,轉而軟聲請求說:“那你去的時候,帶上我一起。”

貔貅將木枝收進袖口,應允道:“要是你屆時還活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