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云溪 作品

168.歸谷 哥,甜丫呢?......

沈烈說走,不過是走遠幾步收拾心情,過後就跟陳大山說了一聲,自己往沈三家那小院,去收拾了小金兄弟幾個一些之前帶不走的衣裳,兩床被褥枕頭之類的東西。

沈金知道大哥給他收拾東西去了,借了許掌櫃家的鋤頭,自己親自挖坑,把李氏葬在了他庇護所不遠處的一塊山地上。

 

也沒立碑,只是葬在一棵樹旁,記住了那樹的位置。

 

沈銀沈鐵情況不好,沈金自己跪下說了幾句話,磕了三個頭,就追著等在不遠處沈烈他們,一起離開了十里村。

 

~

 

到達之前和許掌櫃通信的那個山洞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沈烈和陳大山路上弄到兩隻野雞,一窩野兔,魏清和跟著進出大山幾趟也走出了經驗,打獵他不成,一路拾了不少柴揹著,因而進了山洞後倒也不缺柴火。

 

山洞狹長,幾人點了火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檢查過,確定沒藏什麼蟲蛇在裡邊,才把幾個孩子送到裡邊安頓了下來。

 

殺雞燉湯烤野兔的活兒被許家人接了過去,半下午最後一點米湯和鹽糖水也給沈銀和沈鐵喝完了,晚上魏令貞弄了點撇了油的雞湯,一點剁得碎碎的雞肉,加了點兒魏清和緊省著沒吃完的米和沈金路上摘的野菜,給三個小的單做了一小罐雞肉粥。

 

陶盆陶罐和碗筷正是沈金留在庇護所裡的,都被他給拾了出來,借了魏清和的揹簍背上,也算是他們兄弟三人的家當了。

 

一天吃了五頓,雖每一頓都不多,也基本都是流食,但相比之前幾個月過的日子,吃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沈銀和沈鐵雖還沒氣力,也比白日裡好得太多了,至少不會是一眼沒看到就怕人睡過去了再醒不來。

 

而許家人,吃的就是雞湯和烤兔肉了,困在祁陽縣城這些日子這一家子也挺狼狽,很久沒正經吃過一頓了,都吃飽喝足後,人也就犯起了困。

 

一天的逃亡,不管是體力還是心力其實都已經到了極限,沈烈主動去山洞口守著,讓許家人和沈金兄弟三個休息。

 

陳大山原也在休息之列,後半夜再和沈烈換值,不過想起沈烈這一天格外的沉默,晚上也沒吃過東西,等人都睡下了,還是走到了山洞口,也找了塊石頭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側頭問道:“還緩不過來呢?”

 

沈烈搖了搖頭。

 

難過是一定的,當時的情況和那一瞬的認知對他的衝擊不可謂不大,但情緒稍緩後沈烈也很清楚,幾個孩子落到現在這般境況,說到底是他那位好三叔不做人,他倒不至於硬往自己身上攬。

 

陳大山看了眼身後山洞,見離得也夠遠,低聲問:“那是不知道怎麼跟弟妹交待?”

 

桑蘿當初差些餓死,這事他是知道的,因為人就是他爺奶去救的。

 

是吧?又不全是。

 

沈烈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他道:“把情況解釋清楚,阿蘿應該不會因為這個跟我生氣的,今天如果她也在,大概也會跟我做一樣的決定。”

 

他頓了頓,道:“只是她不介意是她良善,於我而言,確實不知回去該怎麼跟她張口。”

 

哪怕他可以多打獵,但多帶三個孩子進谷,哪可能真的一點壓力沒有,外邊亂一年是沒壓力,兩年三年呢?

 

餓是不會真讓桑蘿餓著的,但肉食不缺,糧食卻會不夠。

 

小金說吃草籽,他也好,桑蘿也好,小安阿寧也好,誰能真的自己吃著米飯,看著他們兄弟三人吃草籽呢。

 

他自我安慰式的笑笑,和陳大山道:“看來我還是得把日子過回咱們之前在深山老林裡那一年的樣子了。”

 

以肉和各種野菜為食。

 

這日子,他可以過,小安阿寧和小金兄弟三個也可以過,唯獨不能叫桑蘿陪著他們過。

 

說到底,他和桑蘿只是暫時合著過日子,不可能這麼一大家子人把桑蘿拖進他們沈家這個大坑裡。

 

而不讓桑蘿為難的話,一開始就不能把日子合到一塊去,沈烈已經盤算著自家山洞側上方那個稍小點的山洞,讓許家兄弟和小金兄弟三人分住著的可能性了。

 

從家裡拿些細糧,等三個孩子身子養好了,以後,三個小傢伙的口糧就由他從外邊獵,偶爾吃點糧食,從他那一份裡省出來。

 

陳大山雖不知道沈烈和桑蘿到現在壓根還不是真夫妻,但也清楚沈家大部分的糧食其實是桑蘿之前起早貪黑攢下的,沈烈帶回了人參和後邊獵到的皮子也買了糧和藥,粗糧居多。

 

一家人過日子原算不到那麼細,而且沈烈也打獵,桑蘿更不是那樣的人,只是沈烈兄妹三人的話還好,兄妹六個,他也理解沈烈會難啟齒。

 

他拍拍沈烈:“別想了,弟妹那個人我接觸不算多,但也知道大概的性情,這種事上她不會計較的,而且咱們在山林那一年其實也還行,吃肉吃野菜哪裡不好了?這不比吃草籽強到天上去了?”

 

這話倒是讓沈烈笑了起來,心裡也安定了幾分。

 

~

 

略歇一晚,天矇矇亮時兩人就把一眾人都叫醒,做了些吃食帶在路上,天色稍亮就繼續趕路了。

 

因為數千盜匪的到來,回程的路就走得頗為順利,頭兩天走在林子裡基本就沒遇見過人,應該是都往內圍逃了,到第三天第四天才能看到有人結群在外邊找野菜吃食。

 

不過沈烈因為顧忌沈銀和沈鐵的身體情況,不肯多繞路耽擱,發現人跡的時候,兩個孩子給許文慶和魏令貞抱著,讓魏清和、許掌櫃和許叔都拿上佩刀,武藝有沒有的別人看不出來,只看得到他們一行五人都持刀,軍中制的刀,只這一點就足夠唬人的了,加之並沒有攜帶糧食,這一路還真沒誰主動往他們這邊湊。

 

行到第五天,山林裡才沒了人煙,第六日中午,一行人才到達雲谷附近。

 

魏清和這些日子也累得夠嗆,眼見著就要到了,眼裡放了光,轉頭跟自家姐姐和姐夫道:“馬上就到了,再爬一段山就成。”

 

許家人一臉好奇,四下打量,試圖找出許文博口中的山洞,唯有沈金,兩手緊張的把挎在身上的包袱捏得極緊,布料都被他攥得繃緊了。

 

沈烈和陳大山四下裡看了看,沒有人跡,山裡樹木茂密,一進了山,人的身影很快也就看不見了,被沈烈和陳大山引著七拐八繞,最後在一處停下,繞過幾塊大石塊,然後在一處摸索一番,揭開了一個跟庇護所一般無二的蓋子。

 

這邊蓋子才開,裡邊幾乎瞬間有人出聲了:“誰?”

 

盧二郎的聲音。

 

沈烈笑了:“盧二叔,是我。”

 

安排許家眾人先下去。

 

盧二郎聽出沈烈聲音,而後就看到了一串的人下來。

 

許掌櫃他是認得的,還有兩個少年郎,和許文博眉目間有幾分相像,盧二反應過來了,這是把許家人都帶來了。

 

才與掌櫃打了聲招呼,而後就看到了抱著沈銀、沈鐵的魏令貞和許叔。

 

看到瘦得脫了形的沈銀和沈鐵,盧二郎臉上微變了變,問許掌櫃:“外邊亂了?”

 

許掌櫃也在打量這山洞,聽盧二郎問他這話,點頭,嘆氣:“這一趟幸好是阿烈和大山出去了,不然我們一家人和這三個孩子,怕是都要把命交待了。”

 

沈烈和陳大山在外邊稍微抹除了一下痕跡,帶著沈金是最後進來的,盧二郎也不多話,沒人滯留在外了,把入口處的蓋子從裡頭鎖上,帶著一行人往山洞口去。

 

許家人至此時才知道沈烈他們找的避世之地竟是這樣隱蔽的一處山谷裡面。

 

這麼多人,要下山谷並不容易,盧二郎先下去報信,其他人還得沈烈和陳大山一個一個往下帶或是用繩索往下送。

 

許家和沈家離這個入口是最近的,所以桑蘿最先得到消息,許家那邊由沈安跑去通知。

 

聽說沈烈回來了,還帶了許掌櫃一家和小金兄弟幾個,桑蘿提了五六天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沈烈這一趟出去實在太久了,整整二十多天,前面十幾天桑蘿還能心中安穩,過了十五天還沒回來時,她是一天比一天更擔心。

 

和沈寧一起奔出山洞,在入口下方看著沈烈懷裡抱著個孩子正徒手下崖壁的時候,姑嫂兩個仰著頭,眼裡都是欣喜。

 

沈寧自打聽說沈金幾個過下來的是誰?甜丫?”

 

看著身形又不太像,她又猜:“是小鐵?”

 

桑蘿點頭:“像是小鐵,下來就知道了。”

 

許老太太帶著三個孩子這會兒也快步跟著沈安出來,都激動望著高處那個山洞口,若非惦著在山谷中不能大喊大叫,真忍不住想喚上一聲了。

 

再沒有什麼是比戰亂中親人團聚更叫人激動的事了。

 

沈烈下到崖底,轉身就看到了候在幾步開外的桑蘿,正笑吟吟望著他。

 

他離開有二十多天了,看到桑蘿和小安阿寧都候在那裡等著,一顆心被溫風拂過一般,又緊了緊懷裡的沈鐵,喉頭滾了滾,幾步走向桑蘿。

 

“我回完,喉頭被哽住一般,停了兩息才低聲道:“小金兄弟幾個我也帶了回這話時,全程都在留心桑蘿神色,抱著沈鐵的手,緊張到手心沁出了一層細汗。

 

桑蘿這會兒已經看到了沈鐵的形容,和她記憶中已經是完全兩個模樣,說皮包骨都不為過,而且從山上下來,人竟還是睡著的狀態,猜到怕是出了什麼事,她點了點頭:“好。”

 

伸手要把沈鐵接過。

 

沈烈忙往旁邊讓了讓,道:“他身上衣裳好些日子沒換過了,我抱進去吧,辛苦你熬點清粥,這幾個孩子餓得狠,底子怕是敗壞了,現在只能吃點清粥慢慢養一陣。”

 

桑蘿點頭:“好,外邊出事了?”

 

沈烈點頭:“是,祁陽縣被盜匪攻破了。”

 

一旁的沈安和沈寧已經看傻了眼,最苦最難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瘦成這樣過,根本想象不出來這是出了什麼事,兄妹倆一起跟著大哥大嫂快步往山洞裡走。

 

沈鐵被安置在沈烈睡的那張床上,這會兒天熱,厚被褥已經收了,只是鋪著稻草和草蓆,蓋的是夏天的薄被。

 

沈烈還要上到高處那個山洞往下接人,煮粥的事沈寧主動接了過去,桑蘿也掛記外邊情況,交待沈寧煮得清些,等煮好了敲個雞蛋衝個蛋花,這才養人。

 

沈寧連連應下,一邊快速淘米,不時又回頭往床鋪那邊看沈鐵。

 

到這會兒人也還沒醒,她眼圈有些發紅,把米洗好後利索的就去點灶火。

 

~

 

沈銀和沈金是被沈烈和陳大山一前一後抱下來的,沈銀比沈鐵的情況要好得多,雖也瘦得不成樣,看到桑蘿和沈安眼圈一紅,還能喊大嫂和二哥,沈金則拘謹得多,一一叫了人,小心打量山谷,也只敢看眼前的,連轉頭四望都不曾。

 

沈安看金銀鐵三個都下來了,怔怔望向沈烈:“哥,甜丫呢?”

 

問完話又向上方出口處的山洞看了看,那上面還有人。

 

沈烈卻只是拍拍沈安,道:“帶小金和小銀進去歇歇。”

 

沈安整個人怔在了那兒,他看沈金,喉頭哽著,好一會兒才問出來:“甜丫呢?”

 

沈金只是低頭掉眼淚,就連沈銀也一瞬間紅了眼。

 

桑蘿哪裡還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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